就在一瞬间,温兰立刻做了决定。
她最后一次看向谢原,然后朝着对面的鲨鱼舒展四肢,吸引它的注意力。但是就在同一时刻,她彻底惊呆了。
她看到谢原忽然朝自己咧嘴一笑,像鱼那样调皮地吐出几个泡泡之后,他伸出右臂,握拳拇指向上。这是示意她上去的水下语言。接着,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飞快地朝自己另一边臂膀划过一刀,立刻,湛蓝的水里随了刀锋漂起一团悠悠荡荡的红色液体,然后,他猛地转身,朝着与温兰相反的方向,快速游去。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鲨鱼便有了反应。它那灵敏得能嗅到一千米外血迹的鼻子指挥着它朝自己的猎物追了过去。
这样的一幕,温兰便是做梦也不会想到。
她肺部的空气已经彻底耗尽了。现在,那里痛得就像有刀在割,而额头的血管涨得也几欲爆裂了,几乎是凭着一种本能,她一边呛着水,一边往上而去,就在跃出海面的那一刻,她发出了一声尖叫。
她很快便被船上的人拖了上去。她听不到身边那些人到底在说什么了,只是趴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甲板上剧烈地咳嗽,咳到后来,口鼻中开始涌出血迹,最后当她睁开眼睛想寻找海面上的自己的丈夫时,眼前忽然弥漫了一片红雾,视线也变得模模糊糊了。
“谢原——”
她对着海面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尖叫,随即失去了意识。
☆、第 49 章
温兰苏醒的时候,觉到自己躺在一个什么地方。第一感觉便是胸腔处还有一丝隐隐的痛楚,但在能忍受的程度之内。习惯x_ing地再睁开眼睛时,发现眼前是一片光线不足般的昏暗。
一开始她以为是夜晚。但在试着睁大眼睛之后,很快便发现不对。
这种视觉上的昏暗,与身处暗室时的那种情形完全不同。倒更像是视力受损后的症状。
她还没来得及从这种震惊中反应过来,脑海里便蓦地跳出自己失去意识前的一幕。
她拿到了秘匣,上浮途中遭遇鲨鱼,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她的丈夫出现了,替她引走了鲨鱼……
温兰心脏猛地缩紧,整个人反s_h_è 般地坐起身来,失声叫道:“表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到了自己的近前:“你醒了?”
温兰一把抓住卫自行的手。
“他人呢?我的丈夫他人呢?”她的声音里满是焦急和惶恐。
卫自行望着她,踌躇了下,终于还是道:“他没有上来。我派了人下去在附近水域找,但没找到他……”
温兰一把推开他,猛地便往外去,整个人却砰地撞到了板壁上。
卫自行一把抓住她,迟疑道:“温兰,你……”,仔细地看了下她仍布了淡淡血丝的眼睛,随即脸色微变:“你看不见了?”
温兰泪流满面,哽咽道:“放开我,我要下去找他!”
卫自行不顾她的挣扎,立刻将她带着按坐回了床铺之上,飞快地道:“你听我说。此刻是傍晚,离你上来已经过去半天了。你的眼睛出了问题,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必须尽快医治。我会留下人继续在这附近搜索的,或者等待他自己出现,明白吗?”
温兰心中自然明白,她的丈夫谢原,现在想要生还的可能x_ing几乎为零。但是让她就这样撇下他独自在这y-in暗静默的深海里,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我不走,我要留下等他回来!”
卫自行,用一种怜悯而无奈的目光看着她,口中安慰道:“好,好,都依你。先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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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这一年的冬,北方的京师下了一场雪,天地银装素裹。作为权力中心的皇城里,也刚刚发生了一场剧变。经查,原七政门指挥使徐庆林与太子结党,暗中策划了一场企图逼宫的y-in谋,好在及早发现,y-in谋并未得逞,徐庆林当场正法,太子被废黜,朝中牵连大小共计三十五名官员,或杀或罢,不一而足。而原七政门千户卫自行因立下大功,连升四级,领京师七政门指挥使之职,一跃成为继陆终之后的御前红人,极得皇帝倚重,令其监察百官,整肃纲纪,百官见之,莫不战战栗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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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温兰安静地坐在暖炉前,问身边的一个侍女道:“雪还在下吗?”
侍女推窗望出去,道:“先前是停了,此刻又下。”
温兰出神片刻,道:“你去过南边的海边吗?那里一年四季都不会下雪。便是冬日,也暖旭如春。我想回去那里了。”
侍女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应对。忽然听见脚步声来,回头看去,忙低头让到了一边。
卫自行挥手示意侍女退出,自己到了温兰面前,柔声道:“你找我?”
温兰道:“是啊。我想和你做桩交易。”
卫自行一怔。想到从前她也与自己说过类似的话,忍不住道:“温兰,我正在替你找名医妙手。你放心,你的眼睛总有一日会好的。我从前便对你说过,我有心娶你,我的心意一直都未改变。我亦晓得你此刻心情,不会逼你。你不必胡思乱想,安心便是。”
温兰道:“卫大人,我自然知道我丈夫已不可能再生还。但我还是先前那句话,以前我没嫁你,以后我也不会嫁你。我要回南边去,希望你不要为难我。”
卫自行微微皱眉,良久不应。
温兰道:“所以我说,我要和你做桩交易。等你听了我的话,我想你一定会答应。”不等卫自行开口,她自顾又道:“前次我捞出秘匣,里头的图纸想必你也得手了。朝廷必定早派人去按图索这埋藏宝藏的地方了吧?不晓得如今进展如何?”
卫自行迟疑片刻,终于道:“大雪封山,并无什么进展。”
温兰微微一笑:“我要和你做的交易,便是……”
她话至一半,门外忽然有下人匆匆而至,卫自行见他面带张皇,立刻出去,不快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下人低声道:“大人,陆大人不见了!”
卫自行脸色微微一变,立即匆匆往外而去,出大门时,忽然看见不远处的雪地里有人牵马而立,借了灯笼的光晕看去,目中现出不可思议之色,停住了脚步。
满天纷纷飘雪中,立了一个头戴雪笠身着玄衣的男子,北方刮得正劲,他却纹丝不动,犹如一尊塑像。
“谢原,是你!”
便是一贯喜怒不现于色的卫自行,此刻也面露极度讶色。
谢原望向他,微微抬高雪笠,沉声道:“卫大人,承蒙你对我妻子这些时日来的照应,替她寻医访药,谢某感激不尽,此番入京找到这里,便是要接回她。谢某若不方便进入,烦请卫大人送她出来。我接了她后,即刻便走。”
卫自行凝视着他,面上的讶色渐消,浮出一丝冰雪之意,冷冷道:“谢原,卫某佩服你的胆色,竟敢单枪匹马找到这里。不错,温兰是在我这里,只我实话与你说,我并无意让你这般便带走她。你就此离去,我不为难你。”
谢原缓缓道:“卫大人,我既已经站到了这里,接不回我的妻,你以为我会掉头离去?里头便是龙潭虎x_u_e,我也要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