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颜卿淡淡一笑:“伯母这话说的,您的面子我焉能不给。”
宣平侯夫人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却不想姚颜卿话锋一转,挑眉冷笑:“不过我姚家的面子也不是任人踩在脚下的,我知宣平侯府门第高贵,我姚家原是高攀不起,y-in错阳差成就了这段姻缘,五姐夫有所不满也是难免的,待我五姐冷淡一些我姚家也无话可说,只是却也不该欺人太甚,放纵府上的奴才都敢轻贱我五姐。”
“放肆。”宣平侯夫人厉喝一声,她这辈子何曾被人如此顶撞过。
许大郎和许四郎亦有所不满的看着姚颜卿,眼中带着指责,怎能与长辈如此说话,实在是有失礼数。
姚颜卿嘴角轻轻一勾:“伯母何必动怒,晚辈也不过是说出实情罢了。”
宣平侯夫人目光森然的望着姚颜卿,身子微微朝前一倾,冷声道:“这就是姚家的教养,我今儿总算是见识到了,你姚家家大业大,姑娘都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受不得委屈,既如此,怎么不留在家中做一辈子的姑娘,这样的儿媳妇我们宣平侯可伺候不起。”
宣平侯夫人拿这样的话威胁姚颜卿,不过是想让他退让一步,叫她接了三娘子回府去,免得再叫人瞧了笑话,若不是几个儿媳妇娘家都传出了风言风语,她也不会亲自过府来接人,谁晓得这姚家人当真是给脸不要,还拿捏起了架子来。
姚颜卿把玩着手上通体润透的白玉盖碗,他手指净白纤长,搭在盖碗的壁沿上几乎和白玉融为一体,叫人分不清是他的手更白些还是软玉更润透一些。
“伯母的话可当真?”半响后,姚颜卿薄薄的唇勾了起来,笑意微冷。
宣平侯夫人讥讽一笑,未等开口,许大郎便急急的开口道:“不过是一句气话,五郎怎可当真,弟妹在我们府上是受了一些委屈,可自来居家过日子,哪有一点委屈都不受的,便是我们做儿女的,长辈有所训斥不也同样顺从。”
“不知世子夫人可也曾受过这些委屈?”姚颜卿把手上的盖碗轻轻一撂,挑眉反问道。
许大郎面上闪过一抹不自在,说道:“如我所说,这哪里算得上什么委屈。”
“世子妃果然是至孝之人。”姚颜卿淡淡一笑,转瞬却讥讽道:“只是还请世子为我解惑,不知克扣儿媳嫁妆是京中的风俗还是宣平侯的惯例?”
此话一出,许大郎脸上便是一红,呐呐无言,在没脸开口了。
宣平侯夫人哪里想到姚颜卿连这点情面都不留了,既恼且恨,便冷笑道:“商贾就是商贾,一味只知金银俗物,我宣平侯府是何等人家,岂会作出这样的事来,你上下嘴唇一碰倒是说的轻敲,你且叫了华娘来,我倒是要问问她,我何时克扣了她的陪嫁。”宣平侯夫人知三娘子是个软弱x_ing子,才敢叫她来当庭对峙,是笃定她不敢胡言乱语。
“母亲,别说了。”许四郎轻轻拉了拉宣平侯夫人的袖子,脸色通红,实在觉得有些没脸见人,恨不得以袖掩面遁走。
“您既然如此看不上我姚家,何不叫令郎写下和离书,自此一别两宽,各自婚嫁再不相干。”姚颜卿怒极反笑,冷言相激。
宣平侯夫人不曾想姚颜卿竟这般油盐不进,实在狂妄至极,只是她便是不中意三娘子,也断然不会叫儿子和离,且不说宣平侯府几辈子加起来也不曾出过这样的丑事,便是冲着姚家每年送来的银钱,她也断然割舍不下。
“竖子狂妄,我且不与你说,你不过是华娘的弟弟,焉能做得了她的主。”
姚四郎忍了半响,终究是忍不下去了,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喝声道:“我说你个老太太,我家五郎竟你年迈,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倒是越发的嘴上不饶人了,你叫我妹妹来想做什么,莫不是还想当着我们的面欺负她不成?若舍不得我姚家的银子只管直说,没得用了我家的银子还嫌了金银是俗物的道理,你这也太不讲理了些。”
“放肆。”宣平侯夫人气的直发抖,姚家一个两个竟都敢如此顶撞于她,她当初说什么来着,商贾之家做不得亲,都是个没有规矩上不了台面的。
“母亲,咱们先走吧!”许大郎既怒又羞,却也知姚家人的话不假,母亲是克扣了四弟妹的嫁妆,只这一点,就叫他们在姚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姚颜卿轻笑一声:“四哥说的什么话,宣平侯府是什么样的门第,瞧了银子一眼都怕脏了娇贵的眼来,哪里会舍不得五姐的陪嫁。”说完,姚颜卿冲宣平侯夫人微微一笑:“不过若府上真的手头紧,也不急于一时还五姐的嫁妆,等我派人点清楚后,府上打下一个欠条来,等手头方便了在还也不迟。”
话以自此,宣平侯夫人焉能在此时退后一步,她一退,失的便是整个宣平侯府的颜面,强撑着露出一个冷笑来,y-in冷的目光在姚颜卿脸上扫过:“你可知说出的话便没有反悔的余地。”
姚颜卿微微一笑:“我姚颜卿说出的话从不收回。”说罢,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第29章
姚颜卿怕许家人的到来叫三娘子心里不安,叫大厨房的人炖了一盅血燕,又置上几样小菜亲自送到绿兮阁去,香冬见到姚颜卿忙福了福身子,接过他手上的食盒,把他迎了进来。
三娘子瞧见姚颜卿忙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见他身上衣衫齐整,束发为乱,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旁的不怕,就怕许家人是行伍出身,一言不合在与姚颜卿动起手来,她弟弟是个读书人,哪里禁得住他们的粗手粗脚。
姚颜卿含笑任由她打量,见她面上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忍不住轻笑一声,道:“五姐先来用些饭,有什么事咱们一会在细说。”
三娘子哪里有胃口,她总怕因自己的事叫姚颜卿得罪了宣平侯府,忙道:“我刚刚吃了些糕点,眼下也不饿,你可有用过饭?”
姚颜卿一撩长袍,懒懒的靠在软榻上坐着,笑道:“回来时在徐太傅府上用了一些。”说着,吩咐了香冬把食盒里的饭菜端了出来,笑眯眯的说道:“在别人家用饭总归不能敞开了肚子吃,五姐陪我在吃些,咱们边吃边说。”
三娘子哪里能不明白姚颜卿的好意,轻轻点了下头,叫香冬把小几搬到了榻上,与姚颜卿相对而坐。
小几上置了六样小菜,三素三荤,外加一盅火腿鲜笋汤,三娘子没叫香冬上前伺候,自己给姚颜卿舀了一碗汤晾着,随后夹了一筷子的酸辣牛r_ou_丝放到青花缠枝莲花的小碟子里,递了过去。
姚颜卿象征的动了动筷子,之后便舀着火腿鲜笋汤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三娘子也没有什么胃口,动了几筷子的素菜,喝了一碗热汤便叫香冬把菜都撤了下去,之后眼巴巴的瞧着姚颜卿。
姚颜卿笑了一声,端着盖碗呷了口香茶,催着三娘子把燕窝粥喝了,之后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五姐莫要担心,依我说宣平侯府不回也罢,那样的人家还有什么可值得流连的,现在无牵无挂的离开总比将来拖儿带女要强,日后也与宣平侯府再无牵扯。”
三娘子一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自不是舍不得许四郎,如五郎说的,那样的人家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她虽长在商户,可家里长辈哪个待她不是如珠如宝,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只是宣平侯府乃是高门大族,亲友遍布京城,她若是给了宣平侯府没脸,谁知他们会不会报复到姚家和五郎身上。
姚颜卿瞧着三娘子的神色,不用做想也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心下一叹,脸上却带出几许笑意,温声道:“我说五姐不必担心这话自不是哄你,有一个好消息我倒是忘了与你说,今儿一早圣人宣了我进宫,说来也是我运气好,碰巧也遇见了三皇子有事进宫,圣人便也叫我一道听了几耳朵,问了我话,想是我才德兼备入了圣人的眼,便叫我与三皇子打个下手,一道审查户部贪污一案。”
“哪有人这般夸自己的,好不害臊。”三娘子嗔他一句,脸上却是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姚颜卿见三娘子脸上露了笑,便继续道:“我知五姐的担心,虽说宣平侯府门第比咱们姚家高贵,可咱们也不必惧他,这么多年来咱们姚家走的也不是他宣平侯府的路子,再者,我是文臣,徐家是行伍起家,便是想在朝堂上与我下绊子他也无处着手。”说道这,姚颜卿突然把声音压低,与三娘子道:“这次户部贪污案牵连甚广,许家二郎君在户部任主事一职,说不得此事就要牵连到他的头上去,五姐仔细想想,你若是继续留在许家,若此事真牵连到许二郎君的身上,许四郎来若来托我,我到时应是不应?不应,你在许家如何自处,少不得又要受宣平侯夫人的埋怨,我若应下,你想我刚刚入仕,便敢与人开了后门,圣人可能轻饶了我。”
三娘子别的不怕,就怕她的事牵连到姚家和姚颜卿的身上,此时听姚颜卿这般说,一时间倒是半信半疑,低声问道:“你莫不拿话来哄我吧!”
姚颜卿浅浅一笑:“怎会,这样大的事我怎可能胡诌,五姐既没有留恋许家,那这桩事咱们就说准了,你只管安心在府里住着,明个儿一早我便叫四哥去宣平侯府要和离书来,自此与那许四郎一刀两断,再不相干。”
三娘子略有迟疑的点了下头,想了下,说道:“让四哥还是客气一些的好,虽依着你的意思说许家不能在朝堂上拿你如何,可他们的人家亲友遍地,说想寻你麻烦实在是防不胜防,咱们宁可退让一步,吃了一时的亏,也别叫他们记恨上你。”
姚颜卿当即便笑道:“五姐只管放心便是好了,这件事我保准办的漂漂亮亮的。”心里却道,只这和离一事必是叫宣平侯府记恨上姚家,哪里还有退让的余地,若不叫宣平侯府吃一个大亏,他们焉能长些记x_ing。
姚颜卿处事三娘子自是一百个放心的,她这弟弟不比她是个愚笨不开窍的,自小便是人见人夸,最是有出息不过了,只恨自己是个扶不上墙的,事事都要拖累他一等,当真是没个做姐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