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本官只是吩咐下属去计算需多少粮款,并为细问过是何人经手,且年头久了,我也记不得我当时是否提出过疑问。”吴侍郎见姚颜卿近身上前,那双眼形优美的桃花眼却冷沉的有些骇人,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姚颜卿长眉一挑,继续问道:“便是如此,吴大人也该说出一个人来,便是五年前的事记不得了,莫不是今年的事也忘了?吴大人可不像是忘x_ing如此之大的人。”
吴侍郎脸色徒然一沉,喝声道:“你是在审问本官吗?你一个小小的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有何资格审问本官。”
“父皇命姚大人与我同理此案,他自然有资格审问你。”三皇子冷冷的出言道,知吴侍郎已有些失了分寸。
姚颜卿好整以暇的望着吴侍郎,淡声道:“吴大人可想出了当日吩咐的何人。”
吴侍郎目光沉了沉,说出了一个人来:“往年的记不清了,今年是许主事。”
三皇子闻言看了姚颜卿一眼,想到了这许主事与他尚有那么几分干系,许尚德的弟弟娶的正是他的姐姐。
姚颜卿眼睛眨了一下,面不改色的说道:“殿下,可要派人召许主事?”
三皇子眼底带了几分探究之色,许家和姚家的事他多少有些耳闻,内情如何却是不知,只是这事既牵扯到了许尚德的身上,他便需让姚颜卿避讳一二了。
“先带吴侍郎下去。”三皇子沉声吩咐道,知没有确实的证据是撬不开他的口,与其继续在这浪费时间,倒不如从下面的人着手。
吴侍郎被带下去后,三皇子开口道:“五郎可知这许主事许尚德是何人?”
姚颜卿露出疑色,轻声笑道:“殿下这便是为难臣了,臣进京才多少日子,打过交道也不过是翰林院的同僚,户部的官员却是一个都识得。”
三皇子笑了一声,这话若是初次见面时他这般说,他倒是会相信,如今却是不信的,这个小狐狸既敢应下父皇与他同理此案,焉能不调查户部的官员。
“许尚德出自宣平侯府,正是你姐夫的二哥。”
姚颜卿露出惊讶之色,美如冠玉的脸上笑意微僵,随后道:“既如此臣应当回避才是。”他当然知道许尚德是何人,也料到吴侍郎会交代出此人,户部四个主事中唯有许尚德列侯出身,不论肃州贪墨案吴侍郎是否是主谋,能在户部与他同流合污的必然不会是寒门出身的官员,若不然早被推出来做替死鬼了。
三皇子原有让姚颜卿回避的意思,不知怎的,听了这话却是转了心意,反倒是笑道:“五郎何须回避,虽你与宣平侯府有姻亲之缘,可据我所知你进京后却不曾与宣平侯府有什么往来。”
姚颜卿眼皮微跳一下,竟不知他的行踪在三皇子的掌握之中,心里一怒,心里冷笑一声,却是垂眸掩下眼底的沉色,口中道:“不瞒殿下,臣的姐姐正与宣平侯府四郎君闹和离,只怕不日便要离了宣平侯府,此案牵扯到了宣平侯府的二郎君,臣实在担心会有人非议,殿下还是容臣回避吧!”
三皇子一怔,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隐情,来不及细想,口中已道:“许尚德只是许四郎的兄长,细说起来也与你并无干系,无需回避,还是五郎实在担心会惹人闲话?”
“臣倒不担心自身,身正不怕影子斜,臣自是问心无愧,便是让人泼了脏水,相信圣人亦会还臣一个清白。”姚颜卿一脸正色说道,拱手朝着大明宫的方向深深一揖。
三皇子见他一副浩然正气的模样,眼中染上了几分笑意,说道:“不用父皇还你清白,我便会为你一证清白,断不叫你清明受污。”
姚颜卿朝着三皇子一揖,轻声道:“臣先谢过殿下。”
三皇子从高位上起身走了下来,离姚颜卿不过两步的距离,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你我本是表兄弟,何须如此客气。”这回不等姚颜卿说出疏远之言,便问道:“刚刚你去了牢房,可有看出什么不妥?”
姚颜卿不着痕迹的侧了下身子,借着这个姿势后退一步,随即说道:“牢房中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想来吴大人这个牢做的也挺舒坦的。”
三皇子闻言便笑了起来,他看那吴侍郎一身雪白里衣便知他这牢做的不实了。
“不过家中人有所打点也是难免的,倒算不得稀奇,叫人惊讶的是里面有一矮几,上面摆置着一壶温茶,两个杯盏,想必在狱中与人品茶也是别具风味的。”姚颜卿冷笑一声,讥讽而道。
姚颜卿说的嘲弄,三皇子听的却觉得有趣,心里明白他这是记恨吴侍郎刚刚嘲讽他出身的言论。
“茶既是温热的,想来那人走了顶多半个时刻。”三皇子说着脸色便沉了下来,能出入大理寺又不惊动徐大人,此人身份必不简单。
姚颜卿赞同的点了下头,说道:“殿下不妨着人去甘盛斋走一遭,刚刚在牢房中见到了甘盛斋糕点,上面的桂花蜜还不曾渗透糕点,想来买来也没有多少时辰。”
三皇子神色一动,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忍不住抚掌笑赞,对姚颜卿再次刮目相看,他实在没有料到他会心细至此,以他的年龄,行事却如此老道,竟不让朝中老臣,实在叫人惊叹。
第33章
姚四郎那厢带了一众小厮和婆子浩浩荡荡的去了宣平侯府,宣平侯倒不曾自持身份,很是客气的叫许四郎亲自把他迎了进来,姚四郎君与许四郎一打照面,他捏了捏手指,直接抱以抱拳为三娘子出气,这行为看似莽撞,实则姚四郎也颇有心机,眼下两人还是郎舅关系,他打了许四郎也是白打,宣平侯府总不会因这事把他送进牢房就是了。
宣平侯府是行伍起家,许四郎却是手无缚j-i力的白面书生,被姚四郎一拳打在小腹上,当即满脸泪花,抱着肚子吭吭唧唧直哼哼,府里的下人见状顿时慌了,有的去寻大管家,有的去禀报宣平侯,许四郎也是要脸的,不愿意在姚四郎面前示弱,扭曲着一张脸强站直了身子,y-in恻恻的望着姚四郎,冷笑一声。
姚四郎略有些圆润的下巴一抬,轻哼一声,一撩衣袍便进了大堂,他虽恼恨许四郎,却也知道宣平侯得罪不得,客客气气的见了礼,随后直言来意。
宣平侯也知小儿子被打了一顿,却也觉得不冤枉,凭良心说若是他的女儿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只打那混小子一顿都是轻的,不费了他一双手脚焉能解恨。
“贤侄且先上座吧!”宣平侯笑着说道,比了下自己身侧的宽倚,随后轻声一叹:“是我宣平侯府对不起华娘,我们教子不严,实在无脸见亲家。”
姚四郎笑了一下,说道:“侯爷不必如何说,不过是五妹妹和令公子没有缘分,早日和离其实对两人都有好处,我们还是希望好聚好散,免得闹起来也叫外人瞧了笑话。”
宣平侯点了下头,口中却是没应这话,反倒是拿过了小几上一个雕花匣子递了过去,面有愧色的说道:“持家不严,竟闹出了这样令人耻笑的事,让贤侄见笑了,这是十万两银票贤侄先点点,若是有差,贤侄只管说,我必然会把华娘的嫁妆给补全,不叫她受任何委屈。”
姚四郎还不至于作出当众点数银票这样没品的事来,说实话,十万两他还真没放在眼里,姚家只贩盐这一块每年利润就能达到百万之多,除去官场上的打点,也能剩下七、八十万两的银子,说姚家堆金积玉却也不是假的,只是姚家惯于闷声发大财,吃穿用度上不见奢侈非常。
“侯爷实在是客气了,自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这事与侯爷倒是没有干系,只是说一句不敬的话,五妹妹在我姚家也是金尊玉贵娇养大的,这样的委屈我们实在不忍再让她受,当日我家五郎说的也清楚,还是让两人一别两宽,各自婚嫁的好,如此,既不会委屈了您府上的郎君屈就,也不会叫我五妹妹在受委屈。”姚四郎眼也没扫那匣子一眼,沉声说道。
宣平侯面露尴尬之色,心底苦笑,却着实不愿叫儿子与三娘子和离,府里如今唯二郎有些出息,领的是正经差事,余下的儿子有一个算一个,不说是浪荡子却也是扶不起的阿斗,将来分家后,几个儿子能依靠的除了长子便是幼子,只要与姚家这桩亲事不断,幼子手上自不会短缺了银钱,到时也可帮衬三个兄长一二。
宣平侯一咬牙,起身便要长揖一礼,姚四郎哪里能受得起他的礼,当即起身避了开,又回了一礼,口中道:“万不敢当侯爷的礼,实话与侯爷说,五妹妹的事我也做不得主,一切只听五郎行事,侯爷还请莫要为难了我,还是叫府上四郎君写下和离书,放我五妹妹一条生路吧!”
宣平侯沉声一叹,扶起姚四郎道:“这样大的事,我总是要与你家长辈见上一面在议。”
姚四郎回道:“家中长辈已来了信,五妹妹的事都交由我家五郎全权处理。”
宣平侯一怔,没有想到这样的事姚家长辈会不c-h-a手,反倒是叫一个毛头小子来主事。
“既如此,贤侄也不急于这一刻,且容我与你家五郎见上一面在说可好?”宣平侯温声说道,姿态放的极低。
姚四郎见状,心中不禁感慨,果然叫五郎料中了,宣平侯还真是一个老狐狸。
“如此就依侯爷的意思吧!只是我家五郎叫我清点五妹妹的嫁妆,你看?”
宣平侯心里松了一口气,口中笑道:“自是应当的,便是贤侄不说我亦要叫人带了你去。”说罢,喊了许四郎进来,冷声道:“还不带你舅兄下去清点华娘的嫁妆。”
许四郎惯来怕宣平侯,见了他如同老鼠见了猫,哪里敢多言,当即就带了姚四郎下去,两人一转身出去,宣平侯便喊了贾管家进来,低声吩咐了一番,叫他赶紧去定远侯府请了老夫人回来,务必要当着定远侯府的人面说出姚四郎来要和离书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