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国与安南国素有不合,听了安南使臣的话,骠国使臣当即冷笑一声,说道:“乌诗丽公主之貌如何能与陛下匹配,还是我国玛蕾公主天香国色,更与陛下匹配。”
安南使臣一听这话,眉毛冲竖而起,骠国使臣却是不惧,冷笑数声,袖子一lū ,大有要当场大干一场的架势。
晋唐文官见状不免摇头,心下鄙夷,到底是蛮夷之地来的,就是没有一点规矩礼仪,他们却是忘记了,晋唐亦有文官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例子,如此时面露不屑之色的吏部尚书王桐,他在一个月前便在太和殿与礼部侍郎唐景田大打出手,一个青了左眼,一个青了右眼,最后还是冯百川上前把人架开。
晋文帝清咳一声,看了三皇子一眼,三皇子会意,忙上前一手一个架开两位使臣,晋文帝则笑道:“两位使臣怎得未饮美酒已先醉了。”其意暗指两人失态之举。
晋文帝话一出口,两位使臣忙一整衣衫,告失礼之罪。
高句丽使臣鄙夷的看了他们两眼,两个黑不溜秋的公主也好意思许嫁晋唐国主,呸,眼得多瞎才能看上两块黑炭。
高句丽使臣自信满满的旧事重提,介绍起了宝华公主,着重点明宝华公主生的冰肌玉肤,乃是高句丽第一美人。
新罗使臣闻言露出不屑的神色,只因晋文帝有话在先,他讥讽之言只能咽回腹中,鼻子中发出一声“哼”声。
有官员见各国使臣皆有联姻之意,心下一动,倒觉得这是个机会,蛮夷女子自不能嫁入皇室,以免玷污皇室血统,但是晋唐可以下嫁公主,当然此公主非彼公主,圣人完全可以从官家女子中择几女封为公主下嫁,以此全了与各国邦交之情谊。
次日早朝,便有官员上奏,欲以臣女下嫁番邦,以太宗时汾阳公主为例进行,诉说此举的种种好处,此言一出倒得不好官员赞同,然朝中清流却面露不屑之意。
徐太傅眉头一皱,沉声说道:“完全是无稽之谈,汾阳公主因何下嫁,是因当时晋唐兵力不足,才会许嫁公主,这是什么,这是耻辱,如今晋唐正值盛世,国富而民强,有什么必要与蛮夷联姻。”
作为姚颜卿的师座,徐太傅既已开口,作为弟子姚颜卿自当附议,依他本心而言,下嫁公主,哪怕是假公主对于晋唐来说无任何必要,正如徐太傅所言,如今晋唐正值盛世,国富而民强,而番邦小国乃是晋唐的附属国,何须以和亲的方式表达国之善意。
“臣认为徐太傅所言及是,我晋唐乃泱泱大国,怎可下嫁公主到蛮夷之地。”姚颜卿出言说道。
大学士陈昂则道:“臣以为徐太傅所言有失偏颇,下嫁公主怎能说是耻辱之事,徐太傅此言甚为不妥,甚至有不敬太宗之意。”
徐太傅冷笑一声,反问道:“难道陈大人认为当初汾阳公主下嫁乃是一件极其有脸的事不成?”
晋文帝见两位重臣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不由皱眉,沉声道:“此事不用在议,你们有这闲工夫在这争吵,不妨为百姓做一些实事。”
晋文帝本就没有动过和亲的心思,徐太傅有一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汾阳公主下嫁对当时的晋唐来说正是一件耻辱,若当年兵力强盛,能一阻吐蕃进犯,焉会下嫁公主换取一时的安定。
晋文帝的话一出口,再无人不识趣的提及此事,徐学程更觉得上奏此事的官员完全是闲的,才会提及这样无用之事,一没战事,二没纷争,无端端有什么和亲的必要。
晋文帝见无人上奏,正要命退朝,话未出口便有人跳了出来,参姚颜卿怠慢使臣失职之罪,晋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殿下的臣子,道:“姚爱卿还不速速上前自辩。”
姚颜卿口中称“是”,他兼任监察御史以来还未参过别人,倒是先叫人参了一本,当真有趣。
他看了参他一本的梁中丞一眼,微微一笑,道:“梁大人可是对我有所误会?”
梁中丞轻哼一声,冷声道;“本官自无误会,本官劝姚大人好生认错的好,也能求圣人一个宽大处理。”
姚颜卿长眉一挑,轻声道:“梁大人说我怠慢使臣,不知这话从何而来?”
梁中丞见姚颜卿不见棺材不落泪,冷笑一声道:“有人禀告本官你日日给高句丽、新罗、百济使臣吃腌菜,更为扶桑使臣备下未经烹调的食物,任你姚大人舌灿莲花,亦不容你分辨。”
姚颜卿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随即正色问道:“敢问梁大人可知番邦风俗?”
梁中丞眉头一皱,沉声道:“姚大人无需东扯西拉,你慢待使臣乃是事实,与本官是否知晓番邦风俗又有何干系。”
姚颜卿微微一笑,道:“看来梁大人是不知了。”说完,面向晋文帝道:“臣为各国使臣备下的乃是他们家乡美食,如梁大人口中的腌菜,正是高句丽、新罗、百济的美味佳肴,三位使臣对此都赞不绝口,称之为第一美味,而扶桑使臣更赞我晋唐海味鲜美,梁大人是有所不知,扶桑国素来喜欢生食海味,此等未经烹调的美食对于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原汁原味。”
刑部尚书对此是闻所未闻,不禁暗自嘀咕了一句,这念头还有喜欢咸菜和生r_ou_的?蛮夷果然是蛮夷,上不了台面。
梁中丞确实不知姚颜卿所言真假,他又不曾在理藩院任职过,当即便斥道:“一派胡言乱语,我平生未闻还有人喜欢食生r_ou_的,我劝姚大人勿要狡辩,还是老实认罪的好。”
御史台大夫李国维捅了一下理藩院尚书,问道:“姚学士所言当真?”
理藩院尚书看了梁中丞一眼,点了下头。
李国维不免露出惊异之色,再看向梁中丞的目光便带了几分玩味,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姚颜卿可不是好惹的,此次未能把他参倒,来日他必会还以颜色。
姚颜卿见梁中丞面有冷笑,似胸有成竹,不由勾了下嘴角,不疾不徐的讥讽道:“我劝梁大人闲暇时间不妨多看些书,以免贻笑大方。”
梁中丞一把年纪哪堪被姚颜卿如此讥讽,当即大怒道:“圣人面前断容不得你如此狡辩,更不容你讥讽朝臣。”
姚颜卿眼底冷光一闪,随即道:“梁大人有所参,我自有所辩,怎得到了梁大人口中竟成了狡辩?难不成但凡御史闻风而奏皆容不得人自辩不成?这是何等道理,还请梁大人告知一二,也叫我长些见识才好。”
“休得胡言乱语,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梁中丞面有怒色,急声而道。
姚颜卿微微一笑:“梁大人果然是年事已高,忘x_ing也忒大了一些,刚刚说的话便忘了不成?”说完,摇了摇头,脸上带出几许怜悯之色。
梁中丞被姚颜卿气了个倒仰,指着他的手指打着哆嗦,好半响才吐出一句“岂有此理”,之后便跪倒在大殿之上,求晋文帝为其做主。
晋文帝神色莫测,点了理藩院尚书的名字,沉声道:“番邦风俗饮食你最为清楚,姚爱卿所言是真是假你且说与梁中丞知晓。”
理藩院尚书口中称是,心里却是苦笑一声,此番必是要得罪梁中丞了,只闻圣人对姚学士和梁中丞所用称呼已可看出圣人之心偏向何人,再者,梁中丞这个跟头栽的实在不冤。
经理藩院尚书一番讲解之后自是证实了姚颜卿所言不虚,梁中丞随即面露难堪之色,面向晋文帝道:“是臣失察了,还请圣人恕罪。”
晋文帝沉声道;“虽说御史不以言获罪,更应敢言,多有弹劾,但是更应调查清楚事实真相,而不是胡乱攀咬。”
姚颜卿作为一个聪明人自不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且他深知晋文帝并不会因这点事而发落梁中丞,是以他表现出了一定的气度与胸襟来,出言为梁中丞美言了几句,为晋文帝架起了一个台阶。
第79章
姚颜卿一直琢磨梁中丞为何会突然参他一本,他和梁中丞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总是该有个缘由才是。
徐太傅为其解惑,指点他道:“罪臣温玉衡的庶妹嫁的正是梁中丞的二弟。”
姚颜卿露出了然之色,明白了梁中丞是受何人指使行事。
徐太傅见他意会便笑了起来,夹着一片削的极薄的鲜嫩鹿r_ou_在锅子里涮了涮,连着吃了一小盘才撂下筷子,抿了一口酒,慢条斯理的说道:“豫州发水了,十六州县具被淹了。”
姚颜卿夹着青萝卜片,闻言手上一顿,煮的软烂的青萝卜片便掉到了油碟里,又香又辣的佐料溅到了他的衣服上,让他皱起了眉头。
徐太傅看了他一眼,掏了一方素色的帕子递了过去,说道:“豫州巡抚是我的学生。”
姚颜卿明白了徐太傅消息的来源,哪怕是天灾,十六州县皆被水冲,又是临近年节的日子,豫州巡抚也得要上折子请罪,是以他才会先一步把消息传给他的恩师,望其在圣人面前为他美言几句。
“明日圣人该得了消息了,近来圣人对你极其看重,这桩差事保不准便要落在你的身上了。”徐太傅不疾不徐的说道。
“朝中能臣数不胜数,这样重的差事便是圣人放心交给我,旁人也未必甘愿。”姚颜卿轻声说道,赈灾乃是最有油水可捞的差事了,只是稍稍漏漏手指缝几万两雪花银便到手了,这样抢破头的美差又怎会轮到他的手上。
徐太傅笑了一声,说道:“这桩差事只怕圣人只属意你一人。”
姚颜卿不解其意,问道:“老师何出此言?”
徐太傅笑道:“其因都在一个贪字上,朝中是不乏能臣,可肃州贪墨案已是一个警示,这一次豫州赈灾圣人又怎会用朝中老臣,在新秀中唯你最得圣人看重。”说罢,徐太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问道:“五郎可知你除了圣人看重你外,你尚有一点是旁人比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