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颜卿对此没有意见,当即笑道:“二伯母说如何办便如此办,您只管做主便是了,这些年我和五姐都是您和大伯母一手带大的,对您我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不成。”说道这,姚颜卿起身朝着姚二太太长揖一礼:“若非您和大伯母慈爱,我焉能有今日。”
听姚颜卿如此说,姚二太太不免红了眼眶,忙一手将人扶了起来,笑嗔道:“你这孩子,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没得招了我的泪来,我养你一场可不是为了听这些话的,我只管活的长长久久,等着您将来孝敬我。”姚二太太一边说,一边掏了帕子拭着眼泪,口中道:“时辰也不早了,你赶紧使人去请郡主,我先一步到暖阁等你们了。”说罢,姚二太太便起了身。
姚颜卿则送了姚二太太出了门,之后吩咐了丫鬟去请丹阳郡主过暖阁用膳。
第130章
童试分有县试、府试、院试个三阶段,考过前两者才可参加院试,通过院试的考试才算真正有了秀才功名在身,不再是一袭白身。
取得秀才功名并不是一件易事,曾有人用一考定终身来形容童试,十年寒窗苦读,若连秀才的功名都拿不下来,又何谈乡试、会试。
之前院试四场分别考八股文、试贴诗、经论、律赋,今年又增加了一场策论,无疑为院试增加了不少难度,一时间倒是惹出了不少非议。
有人问到姚颜卿面前,姚颜卿只笑道:“如此更能辨出谁是庸才谁又是未来的能臣。”
院试当天,天公不作美,夜里便下起了近来年最大的一场雪,一直持续到了清早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地面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雪,寒风呼啸,冷的人直打哆嗦。
有精明的小贩趁着还未封解,早早的学府街道两旁支起了摊子,叫卖着热腾腾的鲜r_ou_小云吞或是阳春面,虽说价钱不便宜,可摊子前宾客仍旧络绎不绝,在这样寒冷的天,能吃上一碗热乎乎的早饭,再喝着大骨熬出的浓汤,也算是一桩享受了。
因外面结了厚冰,姚颜卿今日未曾驭马而行,难得坐了轿子,快到学府前他便闻到了一阵浓香,便挑了帘子,问秦艽道:“前面在弄什么这样的香。”
秦艽小跑过去瞧了瞧,回来后笑道:“郎君,是卖鲜r_ou_小云吞的,说是大骨熬得汤头,难怪香的人要咬掉舌头了。”
姚颜卿探出了头瞧了瞧,笑道:“人倒是不少,让轿子停了,我们也过去尝尝鲜。”
官桂已经被勾出了馋虫,当即叫轿夫停下了轿子,身子微弯,想要扶着姚颜卿下轿,口中道:“郎君仔细脚下,路滑的很。”
姚颜卿又不是什么娇贵的小娘子,哪里用他来扶,将他的手挡开,人便从轿子中探身而下,身上雪白的雪狐大氅便及了地,官桂见状忙半蹲下了身子,将上面沾着的雪掸了下去。
那厢秦艽已先去要了鲜r_ou_小云吞,见还有咸笋j-ir_ou_的,便也要两碗,小贩见这小哥穿着锦布厚袄,脖领和袖口处还镶了一层灰鼠毛,当即笑道:“小郎君也是来参加院试的?”
秦艽嘿嘿一笑,下巴抬了抬:“小哥误会了,我是陪着我家郎君来的。”
小贩利落的将小云吞老了出来,倒在了碗中,口中笑道:“那小的祝您家小郎君今日能一举夺魁。”
秦艽闻言哈哈大笑:“小哥这话可是说晚了。”说完,他先接过一碗小云吞尝尝了,见味道确实鲜美,这才让一旁收拾桌子的小媳妇将云吞都端到桌上,他转身去请了姚颜卿过来。
姚颜卿一行人确实异常打眼,今日抬轿的四个轿夫也不是外面服侍的粗使下人,而是会拳脚功夫的看家护院,穿着也甚是体面,短打的劲装,里面加了一层水獭毛,往姚颜卿身后一站,不像轿夫,反倒是像护卫,他前面还有官桂和秦艽两个开道,极是气派非凡。
“瞧瞧,这又来了一个。”坐在里面的一桌的客人哼声说道,声音未曾压低,似有意让人听见一边,先是朝着姚颜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又朝着斜对面的一桌努了努嘴。
官桂瞧见那人做派,当即皱眉,面露不悦之色。
姚颜卿回首一瞧,便勾了下嘴角,道:“不必理会,赶紧用完好进学府。”
官桂应了一声,招呼着那四个护院去用饭,他则端着碗站在了姚颜卿身边,姚颜卿抬手压了压:“做下一道用吧!在外面不必究这些。”
官桂应了一声,和秦艽坐了下来,低头吃了云吞,如他们这样的小厮,是姚颜卿身边一等得意人,在姚家什么美味不曾吃过,如今吃这鲜r_ou_小云吞也不过是尝个新鲜罢了,毕竟小摊子上的用料总比不得府里考究。
姚颜卿不过吃了两口便撂下了碗,他本就意不在此,不过是想寻个由头过来听听这些学子对圣人增添一场策论有什么议论之言罢了。
“小兄弟可是第一次下场?”有人观望了半响,便过来搭了话。
姚颜卿虽已是及冠之年,可因是南人,虽身量高挑,可骨架纤匀,面上又挂着若有似无的笑,瞧着便像是哪个富户之家出来的小郎君,也无怪有人觉得他是初次下场。
姚颜卿微微一笑,反问道:“阁下也是?”
那人当姚颜卿默认了他的话,笑道:“已是第三次下场了,本以为这次能有些把握,不想圣人又增添一场策论。”说罢,轻轻一叹。
姚颜卿挑眼打量着那人,瞧着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便笑道:“今科不中下科来,总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
那学子苦笑一声,道:“家里为了我念书已是将能变卖的家产都变卖了个干净,若今科不中,也不必在等三年了,倒不如回家种地的好,也免得拖累了家中的老母与贤妻。”
“三郎,与那等人有什么好说的,赶紧回来,一会便要进场了。”与那学子同桌的友人扬声唤道,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屑之色,像这等富贵人家养出的小郎君他见多了,下场不过是为了博些名声罢了,说不得家中早已有了安排,怎又知他们这些寒门子弟的苦处。
秦艽面色微微一变,当即怒视那人,姚颜卿则是不以为然,轻轻摇了摇头。
那学子面露歉意之色,轻声道:“那是我同窗友人,x_ing子有些直爽,还请小郎君勿要怪罪。”
姚颜卿从雪狐大氅中探出一只手,摆了摆,又一指自己侧首的位置,笑道:“无妨,郎君不妨坐下说话。”
那学子犹豫了一下,才坐了下来,轻声道:“还未曾问起郎君姓氏,实在是失礼了。”
姚颜卿笑道;“我字朝辉,家中排行第五,郎君只管唤我一声五郎便是。”说话间,姚颜卿脸上笑意不变,目光却在那学子脸上停留了片刻。
那学子却笑道:“我年纪应大五郎君一些,便托大换一声五郎了,我姓严,名昆,行三,若五郎不嫌可唤我一声三郎,说起来也真是巧了,今科副考官之一姚大人小字倒与五郎相同,听说在家中也行五,你们倒也是难得的缘分,说不得能叫姚大人高看你一眼呢!”这人倒当真未曾将姚颜卿往考官身上联想,一来姚颜卿说的一口官话,二来他瞧着年纪也小些,又平易近人的很,实与他想象中的四品官员无一分相同。
姚颜卿笑而不语,反倒是官桂扭头笑了一下,觉得这人实在眼拙,连他家郎君都不识得,实在是白白浪费了这一场机遇,也难怪连考两次都未曾有了功名在身。
如严昆这等二十出头尚未有功名在身的学子并不稀奇,参加童试者并不意味着都是十来岁的少年郎,甚至有些白发苍苍的老者,像姚颜卿这般,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的,乃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若非晋文帝有意提携于他,等他坐到御史中丞这个位置,不说四十开外,也得过而立之年了。
棚子里的学子见严昆与姚颜卿相谈甚欢,便也兴起了结交之心,走过来攀谈,不过几句话,姚颜卿便已是品出了这些人的深浅,倒有一人叫姚颜卿颇有些另眼相待,那人自称姓裴,名春霖,到真是少年郎,不过一十有八,却很是言之有物,在过几年必能在会试中崭露头角,只不过姚颜卿有些为其可惜,此人相貌实有些不端,若非有大才可叫圣人爱惜,将来殿试时必会吃了相貌的大亏。
晋唐选官不止看学识,还要风度相貌,若容貌不端者,实难得到重用,至少在朝堂上一眼望过去,都算得上是相貌堂堂,便是年迈的老臣,也能看出其年轻时的风姿,是以才会有人觉得姚颜卿如此青云直上,他令人觉得赏心悦目的好相貌乃是一大助力。
众人与姚颜卿一番交谈下来,皆对其刮目相看,本以为他不过是金玉其外的富贵人家的小郎君,对了应付家中长辈才下场一试,谁知其经腹满纶,提出的观点简直叫人惊艳叫绝,有不少人甚至觉得此子必为院试榜首。
“不知郎君师承何人?”有人忍不住问道。
姚颜卿微微一笑:“集贤书院沈先生。”
集贤书院大名实在如雷贯耳,众人听其是沈先生的高徒当即肃然起敬,心道,难怪有此高才,果真是名师出高徒。
严昆却是一怔,长大了嘴望着姚颜卿,见他起身一掸身上的雪狐大氅,举手投足之间贵气难言,嘴唇上下阖动,激动的说道:“学生有眼不识泰山,竟不识姚大人,实在惭愧,还请大人勿怪学生失礼之处。”
他话一出口,便惹得棚子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皆惊疑不定的望向了姚颜卿,在一回想姚颜卿的话,字朝辉,家中行五,又出语成章,文思敏捷的叫人叹服,不是上一科状元公又会是哪个,他们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
姚颜卿微微一笑:“严三郎不必如此,是我未曾表明身份,怎能怪罪于你。”说罢,他声音略提高了一些:“时辰已经不早了,我在学府恭候各位,盼众学子皆能功名加身,日后成为晋唐能臣,为圣人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