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颜卿目光落在城外远处,或者也可以说是雍王身上,见他神色冷酷,带头杀向北戎人,一刀挥去不留一个活口,他平心而论,雍王虽不善谋,却英勇非常,以他的勇猛便是在乱世亦会有他一席之地。
“雍王殿下神勇非常,当真有圣人当年的风采。”方昌盛眯着眼睛望着远处,发自肺腑的赞了一句。
姚颜卿看了他一眼,薄唇勾了勾:“虎父无犬子,王爷自有气吞山河之势。”
方昌盛朗声一笑:“姚大人说的是,不瞒你说,连我都有些手痒了。”
姚颜卿笑道:“西京的城门可离不开大人的守卫。”说完,他目光又落回了城外。
此时城外已尸体遍地,雍王身上的盔甲被溅了一身的血,姚颜卿手指动了动,转头与一旁的士兵道:“劳烦为我取轻弓来。”
方昌盛眼底露出几分意外之色,不是他小看这些文臣,这些个文人一个个都是肩部能抗手不提,便是善骑s_h_è 者,也不过是花架子,需知这狩猎与s_h_è 杀敌军却有甚大分别。
姚颜卿伸手接过士兵递来的轻弓,搭箭上弦,瞄准被人护在想要撤走的北戎将领,手指一勾一松,箭便是夹着凌厉之势飞去,他此番却是讨了个巧,趁乱下手,虽未能要了那将领的命,却一箭s_h_è 穿他的右臂,这一箭足以废他一臂。
“好。”方昌盛大喝一声,实未料到姚颜卿箭数这般精湛。
姚颜卿微微一笑:“让方大人见笑了。”他将轻弓递回给了士兵,他臂力不足,s_h_è 出这一箭已是用尽了全力,这才会隔着这般远的距离s_h_è 穿了北戎将领的右臂,若再开弓拉弦必是要闹出笑话来。
姚颜卿亮这一手已叫方昌盛另眼相看,他倒不知姚颜卿这一箭已是用尽了全力,只拍着他的肩膀道:“姚大人这一箭当浮一大白。”
姚颜卿微勾唇角,谦虚一句,掩在广袖下的右手微微颤抖着,只是他面上极是从容,瞧人窥不出半分虚相。
城上的人又一次发出一声喝彩,姚颜卿微笑望着雍王,见他用刀尖挑起一颗人头,长声而笑,身上气势凌厉逼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剑,锋芒凛冽,眉目之间更是飞扬着桀骜的神彩。
“给本王将这些北戎蛮夷的头都砍下挂到城墙上。”雍王冷声喝道,倒未曾去追败军,他抬手一抹溅到脸上的血,露出森然的笑意。
他仰头看向站在城墙上的姚颜卿,露出了笑来,一口白牙在他血染的脸上倒显出几分森冷之感,然而他对此却一无所知,见姚颜卿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笑意更灿了几分。
雍王看着姚颜卿,眼睛微微眯起,逆光之中的姚颜卿忽儿的扯唇一笑,雍王却因这一笑心脏落跳了半拍,只觉得他笑的极是好看,眉眼春色撩人,他情不自禁的跟着一笑,伸手捂住胸口,觉得脊椎的酥麻感直达心口,像有一个很羽毛在他心尖不停的撩拨。
雍王大步流星的朝着城墙上走去,等到了姚颜卿身边,才察觉身上血腥味极重,想起他素来爱洁,便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一些,方昌盛与雍王说了一声,便带了人去城外收拾战场,那些无头尸总不能放着,否则容易引发疫病。
雍王随意的点了下头,又抬手抹了抹脸,只是他身上一身血迹,袖子擦在脸上未曾擦去脸上的血迹不说,反倒越发的花脸,叫姚颜卿想起了异族善舞的巫师,不免笑了起来。
“王爷还是回营帐好好洗漱一番吧!”姚颜卿含笑说道。
雍王眼中染了几分暧昧之色,低声一笑:“五郎随我一起?”
他这一笑倒叫身上的肃杀之气去了些,姚颜卿眼梢轻挑,似笑非笑的瞧着雍王,不应这话,只道:“王爷先回去瞧瞧此时自己是何种模样再说这话也不迟。”
姚颜卿说完转了身去,朝着城下走去。
雍王不觉挑眉,他这是被嫌弃了?唇角一翘,他跟了过去,与姚颜卿隔着一段距离,待回了营帐,他吩咐人烧些水来,又叫人拿了一面铜镜自览,虽不甚清晰却也瞧清自己脸上的血迹,当即一笑,转身去寻姚颜卿。
“五郎刚刚可是嫌弃我?”他语气中略有委屈。
姚颜卿斜卧在榻上,笑而不语。
雍王见他眼中含了几分浅浅的笑意,顿时蠢蠢欲动,未假思索便大步朝他走来,姚颜卿未有防备,竟叫他直接压在了身上,呼吸顿时被夺去,雍王笑得肆意张扬,含着他的唇瓣含糊不清的道:“可还敢嫌弃我。”
作者有话要说: 五郎:再开个屏瞧瞧
第166章
落叶消逝,冬雪迎来,自抵达西京那日算起到现在已过近四个月的时间,眼瞧着年节将至,军营中粮Cao却已见不足,雍王写了折子送往京城,这番写的甚为仔细,他知圣人多疑,若不将境况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只怕他未必肯运送粮Cao来西京。
姚颜卿站在城墙上,身上披着一件玄黑色貂皮大氅,衣长及地,显然这件大氅并不是姚颜卿所有,他目光落在远处地面上堆积厚厚雪白上,侧头与雍王道:“王爷,如今咱们存粮已不多,想来北戎亦是如此,敬顺王不出一月必会有所行动,否则北戎可在此耗不起了。”
雍王眯了眯眼睛,道:“这几日北戎必将来袭,此番怕不是如前些时候一般攻少防多了,他们当初攻进西京城的时候第一时间便是抢夺粮食,可见他们当时所备粮Cao便有不足,战事拖至今日,我敢断言他们已无多少余粮。”
姚颜卿接口道:“北戎无粮必会来抢,王爷还需尽早做好妥善安排为好。”
雍王看了姚颜卿一眼,唇角略勾,笑意在眼底闪现了一下便消散,他温声道:“我已叫人做好了准备,这一战怕是再拖不得了,我安排人送你回京可好?”他见姚颜卿披在身上的大氅襟前的带自有些散开,便抬手重新为他系上,口中道:“叫郑家两兄弟带上我的私卫护送你回京,冬日上路虽是要受些苦,可却比留在西京要安稳许多。”
姚颜卿听他言下之意似已做好了安排,当即皱了眉来,声音冷了几分:“王爷何意?是想让臣做逃兵不成,此番臣若离了西京,回京又有何颜面面对众人。”
雍王闻言道:“怎是逃兵,京中粮Cao未至,你为监军,我命你回京一探究竟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雍王已连理由都为姚颜卿寻好,可见是非要送他离开西京不可。
“王爷既知我为监军,无圣人旨意焉能随意离开西京,此事王爷不用再提,何时战事结束臣何时与王爷一同回京。”姚颜卿沉声说道。
“你可此番北戎来袭不必之前,决不可玩笑以对,到时我怕是难以相护。”雍王面色亦沉了下来,倒顾不得好言好语相劝,一旦北戎来袭,他必会率军应战,到时留姚颜卿在营中让他如何放心得下。
姚颜卿抚了抚悬在腰间的长刀,微微一笑:“臣何须王爷来护,臣这双手既拿得了笔,亦拿得起刀。”
雍王目光落在姚颜卿抚刀的那双手上,那双手白皙如玉,实不该是一双拿刀的手。
“胡闹,你莫不是将北戎人当成海匪一般,我且告诉你,北戎人骁勇善战,绝非不成器的海匪可相提并论。”雍王冷声轻斥。
姚颜卿笑了一声:“臣为监军,若无必要自无需上战场,北戎人便是在勇猛,有王爷在他们还能杀进西京大营不成。”他下颚微扬,提起北戎人时神色轻蔑。
雍王原有些y-in沉的脸却因他这番话缓和了下来,他低笑一声:“你对我就这般有信心?”
姚颜卿看了雍王一眼,微微一笑:“臣不是对王爷有信心,而是对晋唐将士有信心,有这些将士在,晋唐河山永固。”
雍王却不信这话,他手指动了下,悄悄的握住了姚颜卿的手,挑眉道:“我知你最爱口是心非。”他低低一笑,捏了捏姚颜卿的手。
姚颜卿轻哼一声,将手抽了出来:“王爷才是自欺欺人才是。”
“嘴硬。”雍王轻笑着:“你就是说甜言蜜语也无用,这番我必要送你回京。”
姚颜卿眼睛瞪大,说道:“王爷怕还无权这般做。”
雍王挑了挑眉梢:“我为军中副帅,五郎可要看看我是否有权送你回京。”
姚颜卿舒出一口气,免得叫自己被雍王气出个好歹来,他随手扯了下身上的大氅,摸着顺滑的毛,说道:“王爷,臣不可离开西京,来前圣人有旨让臣与王爷一同归京,若臣此时回去不管有任何的理由都是违旨不尊。”
雍王口中发出一声嗤笑:“父皇绝不会因此治你的罪。”
姚颜卿抬眸瞧着他,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王爷不会不知这样的道理。”
雍王眉头一拧,沉声道:“你这是为了仕途连命都不想要了。”
姚颜卿笑了笑:“王爷觉得臣是生了一副短命相不成?”
雍王浓眉拧的越发紧了,斥道:“胡言乱语。”他听不得这样的话,只听一听便觉胸口一痛。
“你尚还年轻,父皇待你素来不薄,又信重于你,哪怕此番回京得了几句训斥,不用多久父皇必还会重用于你,你的青云路已然铺就,实无需拿自己的x_ing命来玩笑。”雍王着说声音低了些许:“你便是自己不在意,我却是受不得这等担惊受怕。”
姚颜卿微微一怔,口中溢出一声轻叹,道:“王爷实不该说这样的话,你应担心的是西京的百姓才是。”
雍王无声的看着姚颜卿,忽而一笑:“五郎以为西京与你在我心中孰轻孰重?”他未等姚颜卿回答,便自顾自的道:“我虽想要这万里山河,若代价是失去你,纵然江山在手又有何可欢喜。”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姚颜卿,似期待自己这般诉情可得他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