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公子唐锦似这番来,将养在他家里的小哈也带了来,敬安回去之后,便见小哈正在拼命舔月娥的手,敬安上去,将它左推右推,推到一边,才把月娥抱住,躲开小哈。
月娥说道:“听闻阿秀公子来了?”敬安说道:“已走。”
月娥略觉惆怅,说道:“我竟没见他一面。”敬安说道:“他生得丑陋十分,不堪入目,恐怕吓到你,便一早走了。”
月娥噗嗤一笑。
敬安醋道:“难道你不信?”
月娥说道:“你说,我便信,只是,阿秀公子是我救命恩人,就算他奇丑无比,我也自是感激的,吓什么呢。……可惜不能见一见他。”
敬安仍醋,说道:“不许你见他,只许见我一个。”月娥笑着倒在他怀,说道:“好罢,不过你也只许见我一个,不许见其他女子。”
敬安同她相处以来,她从不过问他之事,这才也是破天荒第一遭,可见她真的爱他,故而敞心开怀才如此。
敬安笑着便亲,说道:“孽障,天地良心,自有了你,我谁也看不下去,你还担这心思,有空胡说这个,就同我再……”一翻身,将床帐子一拉,便将月娥压下。
那床底下,小哈本正目不转睛看,见敬安将帐子拉下,它便一歪头,可惜却看不到什么,便悻悻然地趴在地上,趴了会儿,忽地听外面隐隐一声吼,小哈十分兴奋,猛地起身,便跑出去。
床内,月娥说道:“小哈似跑出去了……”敬安说道:“我听得小暴叫,恐怕是去找他了……嗯……”便低吟呢喃。
月娥兀自挣扎说道:“快追回来,他们两个见了,定会打架,小心伤了……”敬安低喘,说道:“管他们去……不会伤的……嗯,自有分寸……”声音渐小,只化作一片销魂之音。
此役后,敬安重上书朝堂,言明迫不得已诈死诱敌之计,而此战一举歼灭匪众三千,至此之时,西北地方的大股匪众势力皆被扫荡一空。
皇帝见奏折,龙颜大悦,将以往“欺君”之罪不予追究。因敬安请旨要常驻西北,皇帝虽不舍,却只得封敬安为“西北侯”,衔领“兵马大元帅”,统领西北军马,固守边关。
东炎自回了京城,谢府事务,便一概移交东炎处置,东炎便担当了谢府族长之位。此后三年,大理寺正卿退,东炎便被擢升为大理寺正卿,一生端方耿直,明察秋毫,过手的案子,绝无纵枉之过,且又嫉恶如仇,从不徇私舞弊,就算王公大臣犯案,也定追究到底,百姓赞叹“谢青天”,正是了之良臣,一时佳话。
敬安人在西北,走马斗鹰,练兵排阵,又有佳人相伴左右,别人看着那西北地虽清苦,但只因两个厮守一处,却只觉甘之如饴。
小良自回北边,每年时常回来看望月娥,有时敬安便携着月娥去关东看他,会友。三年后,小良晋升关牧之帐下参军,后亦成亲。
有道是:
不是姻缘莫强求,姻缘前定不须忧。
任从波浪翻天起,自有中流稳渡舟。
番外之敬安篇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辛弃疾《青玉案》
敬安最近总是重复做同样的梦,似梦,却又似非梦。
那年春日,敬安八岁,父亲带他出外游玩,行到一座寺院之中,迎面见一个儒雅男子,手中牵着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儿走过。
父亲一见,便上前同那人寒暄,两个说的甚是投机。敬安无趣,便只打量那女孩儿,见她生得倒是极好,虽然年纪尚小,然而眉眼精致,宛如人偶一般,可见是个美人胚子,若是长大了,必定是倾国倾城之貌。
那女孩儿见敬安打量自己,她却害羞,便躲在那儒雅男子身后,敬安便听父亲说道:“这,便是令嫒?”那男子说道:“正是,她前些日子病了一场,在这庙里许了愿,是以今日特带她来还愿的。”父亲便点头,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那男子才牵着女孩儿的手去了。
两人走后,父亲低头,问道:“敬安,怎地,莫非是喜欢楼家小姐?”敬安摇头。父亲问道:“长的极美,若是再大一些,怕就是这京城中的第一美人了,怎么,敬安不喜欢么?”
敬安说道:“再美又怎地,胆子太小,都不敢看我一眼的。”父亲哈哈大笑,说道:“女孩儿自是要用来护着的,要那么胆大作甚?闺阁里的规矩,是不得随意见男子的,避着你,那是她们的规矩。”
敬安霍霍挥舞着手中的木剑,不屑说道:“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再美也是不喜欢啦。”
父亲拉着敬安的手,带他看遍了寺院里的尊尊佛像。出来之后,却仍见那楼翰林领着那小女娃儿在外。
父亲便笑着说道:“敬安,你再看一看,这样的美人,你若想要,我便做主替你说亲,将来她便是你的……你若不要,以她这样的绝色,很快便成了别人的了。”
敬安抬眼,见那女孩儿正在低头看一枚风车儿,笑面如花,果然是美的惊心动魄,比花更娇。
那卖东西的女人有心逗弄,便递了个别样花色的风车儿过来,那女娃儿一惊,丢了手中的风车,便又躲在了楼翰林身后。
敬安看的皱起眉来,便又低头看自己手中木剑,说道:“不甚喜欢,谁爱要便是谁的去罢。”
父亲甚是惊奇,想了想,便说道:“那敬安喜欢何样的女孩儿?”敬安想了想,说道:“我不知。”父亲望着他,很是无奈。
敬安舞了两下剑,慢慢停下来,说道:“父亲,我现在不知,或许将来见到了,我便也知道了。”
父亲听了,哈哈一笑,仰头看天,若有所思,便说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再问了……嗯,敬安,我许你,将来你的姻缘,叫你自己去择,好么?”
敬安说道:“自然是好的!”便又缠着,说道:“父亲,何时才能给我真剑?我那一套四十八式的剑法已经练的很好。这木剑我用的厌了,又不能杀人,看的都烦。”
曾在万人丛中,看到那唯一一个。
敬安只以为大概是自己风流花心,于是轮到这一位……不料,兜兜转转,本以为触手可及之人,竟离得千里之遥,本以为自己施舍一点,她该感恩戴德,却没想到,她宁肯舍弃所有,千里而去,也不肯在自己跟前,享受那些他给的轻怜密爱。
他生平第一次失了算。
竟是为何?
敬安故地重游,风雪飘飘,那“良记”的招牌在风里滴溜溜地打转,雪片子拍在脸上,丝丝的冷,化成水,流下来,如泪痕一般。
敬安恍惚,忽地想到那一日,自己吃醉了,便倒在此,她择日便要嫁人,从此为他人妇,心头滋味难明。
那人自风雪中来,冲他伸手,说道:“侯爷……”
那张脸,如此相似……当时他恍恍惚惚看了半晌,总觉得很熟悉的脸,究竟是何人?敬安搜肠刮肚地想,终于想到了在某一年,父亲尚在之时,曾经指着那躲在楼翰林背后的女孩儿,说道:“敬安,你若是要,她便是你的妻子,你若不要,以她绝色,将来很快便是别人的。”
敬安释然一笑,说道:“原来是你。”
原来当时,他已经记起来。
酒后吐真言。
酒醒却全忘记,竟完全不记得,记忆之中,那极偶然的一次相逢。或许,潜意识之中觉得:若是想起来,会极可怕罢。
敬安自梦中醒来。
身边的人儿睡得正安稳,敬安伸手摸摸她的脸,如梦似幻,今夕何夕?
月娥惊醒,茫然问道:“怎么了?”
敬安望着她,说道:“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