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却听到有人叫道:“我不要去!”听声音却是从后院而来。
何知县听了这声音,便说道:“是弄佩!”正要往那边去,却见从后院处,小郎手中握着那何小姐弄佩的手腕,半是拉半是拖,将人拽了出来。
这边何知县同月娥见了,双双就抢过去,一个叫道:“佩儿!”一个叫道:“小良!”分左右握住了两人的手。
原先姚良隔着衣裳握着何小姐的腕子,这一刻才放开,说道:“姐……哥哥!”月娥问道:“这竟是怎么回事?”
姚良刚要开口说话,那边何弄佩叫道:“你若想叫我嫁给那林大胖子,我不如去死!方才、方才你们都看到了,他碰了我,嗯……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月娥大惊,姚良面带苦色,何知县面色难看,后面的敬安却看着这幕,笑得春风荡漾。
何知县胡子乱抖,顿足,叫道:“休要胡说八道的,给我丢人!速速回家!”何弄佩不从,嚷道:“我不去,爹你要逼死我才甘心么?”一边说着,一边反手一握,竟将姚良的手给死死握住了。
姚良吓了一跳,想要甩开,何弄佩瞪向他,说道:“你想我死,就甩开罢了!”姚良一惊,竟然不敢再动。
何知县白眼乱翻,胡子颤动不休。月娥将姚良拉了拉,说道:“究竟是怎回事?”姚良低声说道:“姐姐,我……我也不知道她竟然是何小姐……此事说来话长……”
这厅外面,何知县扯着何小姐,何小姐扯着姚良,月娥扯着姚良……四个人凑做一团儿,敬安看的快活,说道:“各位何不进来细细地说,瞧这样儿,一时半会儿怕也弄不完的。”
何知县听了,才狠狠跺一跺脚,撒手进厅,月娥也放开姚良,独何小姐仍旧牢牢握着姚良的手,四个人进了厅内来。
敬安在上,何知县在下,敬安拉了月娥在自己身边。那边姚良便同何小姐站着,在何知县的催促下,姚良便细说端详。
原来,前一个月,姚良在外巡逻之时,遇到有人呼救,姚良匆匆赶到,却见是个衣着朴素的女子,一问,却是她被野狗吓到,扭了脚脖子,姚良便问明她家在何处,就要送她回去,路上雪大,姚良便只得背了她,走了半道,这女子又饿,姚良见她可怜兮兮,便去找月娥取了几个烧梅回来给她吃,等她吃完了,才又送她。
当时这女子也未说自己是谁,那家也不是县衙,姚良只以为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不料此后几日,姚良巡逻,又见到这女子,拿了个小包,包了些点心果子,说请他吃,姚良还以为偶遇,便不以为意,只谢了吃了,两人年纪相仿,说话也说得来,姚良在此地,除了月娥,并无其他认识的女性友人,因此这女娃儿却是第一个,两人相谈甚欢,却是个两小无猜之意……
此后便彼此见了几次,姚良心头逐渐觉得不妥,正想断了……然而那女子却再无出现,只换了县衙内何小姐叫丫鬟让姚良买烧梅……姚良却没想到,那女子正是何小姐。
此后之事,众人皆知。
何知县听了这番话,便看何弄佩,弄佩说道:“就是如此的。”就偷偷看姚良,脸上绯红。姚良转头,看她有些楚楚可怜,便只叹一声。
何知县半晌无语,最后对敬安行礼说道:“下官教女无方,让大人见笑了。”
敬安摇头,戏谑说道:“贵小姐敢作敢为,落落大方,实在是让本侯刮目相看啊。”何知县面红耳赤。
何弄佩看了看敬安,也出了一会神,却又看姚良,心想虽则那个极美,但身边这个却才是最爱的……便说道:“爹,我同他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你休得再叫我嫁给那林大胖子。”
何知县几乎昏厥过去,说道:“你说什么?”又怒视姚良,骂道:“可有此事?你这畜生,做了什么!”
月娥也大惊,姚良急忙摆手,说道:“我实未曾做过那些唐突之事。”
何弄佩说道:“你握了我的手腕,我握了你的手,可不是肌肤相亲了么,还想怎样唐突?”
何知县闻言瞪大眼睛,却又慢松了口气,敬安却笑道:“好一个肌肤之亲啊。”却含笑去看月娥,月娥皱了皱眉,低头看自己的脚。
顷刻,何知县说道:“大人,下官这就带她回去。”便起了身来,何弄佩牢牢握着姚良手臂,说道:“爹,倘若带我回去,只有一死!”
何知县怒道:“闭嘴,何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你是何等身份,怎可随意同一个区区差人私定终身?你当父母为何,媒妁之言又为何?”
何弄佩哭道:“爹,前几日女儿不吃不喝,你答应我什么,只说倘若我不执拗,便遂了我心,如今却想要偷偷将我嫁给那林家,——他家也不过只是个乡绅而已,爹你至于如此势利么?”
何知县怒道:“住口!我只是为了你好,难道要眼睁睁看你嫁给这穷小子,挨饿吃苦?到时候你后悔也便晚了!”
姚良低头,月娥皱眉,敬安沉吟看向月娥,又看看姚良。
何弄佩转头看姚良,眼中含泪,说道:“他人好,我自有眼睛,也看得出来,他是个能依靠终身的,当初他第一次见我,一片好心只想救我,背着我走了许久都毫无怨言,亦从不多看我几眼,分外守礼,是个君子!那林胖子呢?爹你可知道,他只见我一次,就要摸我的手,眼睛只在我身上打转,一副轻薄相,将来我过了门,少不得被他欺负,他那个纨绔性子,日后再另外三妻四妾娶了,叫女儿怎么活?我宁肯就守着小郎一个,老老实实,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算吃糠咽菜我也无话!”
这一番话说出来,将厅内这些人都给惊得鸦雀无声。敬安本正在笑这县老爷的小姐很是任性无状,听到最后却心头一动,便抬头看月娥。
见县官敬安点鸳鸯(下)
且说敬安听了何弄佩一番言语,本是要取笑,却不知为何心头触动,转头便看月娥,正巧见她也望着自己,若有所思状,两人四目相对,月娥才反应过来,略微尴尬,急忙低头。
那边何知县大怒,不由分说,将何弄佩亲自捉了,按捺怒火向敬安告了罪,也不管何弄佩大声哭喝,便将她拉了出门去,动了真怒之下,似要杀人。
敬安见状,便对月娥说道:“月儿,你跟我来。”不料月娥摇了摇头,却向前,走到姚良身畔,叫道:“小良?”
却见要姚良扭头望着大门开处,有些怔怔的。听了月娥叫,才转过头来,眼圈微红。
月娥伸手拉了姚良的手,问道:“小良,那个何小姐……”
姚良摇头,说道:“姐姐,你放心,她……不过是一时胡闹罢了,何大人自有分寸,何况我同她并无什么,方才你也看到了……”
月娥一怔。姚良看她一眼,又低了头,低声默默地说道:“何况,何大人说的也对,我自己也知道,我现在这样儿,同她……并无可能。”
月娥心头一堵,说道:“小良,你喜欢那何小姐?”
姚良脸一红,随即摇头,说道:“我……怎么会喜欢她……”虽然如此说,眼睛里却闪过惘然神色,月娥说道:“可是我见她甚是喜欢你。”
姚良低头,说道:“纵然她喜欢,也是不成的,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也要门当户对……咳,姐姐,不提这个,我……我要去衙门了。”
说完之后,一抬头,看见敬安,微微一怔之下,便向着敬安行了个礼,转身自出门去,将出门,忽地脚步迟疑,片刻才回转头来,问道:“姐姐,你说……何大人不会对何小姐如何罢?”
月娥心头一震,片刻才说道:“放心,天下父母心,都是为了孩儿好,纵然此刻凶,只是吓唬她罢了。”
姚良这才点了点头,迈步出门。
月娥看着姚良离去的身影,心头七上八下,她察言观色,知道姚良大抵对那何小姐是有些上心的,然而……偏小良这孩子极其懂事。
月娥轻轻叹一口气。也呆呆看着大门口姚良离去处,正在出神,身后有人咳嗽一声,说道:“人都走了,在看什么?”
月娥回头,才见敬安正站在自己身后,两只手环过来,便将她拦腰抱了。
此时周大等一干近侍却也在场,月娥急忙去掰敬安的手,说道:“侯爷!”敬安缠着不放,说道:“作甚?”月娥说道:“我也好出门开铺子了。”敬安哼道:“什么铺子,我自在此,你须陪我。”
月娥叫道:“侯爷,我要谋生计。”敬安笑道:“又去哪里谋,你的生计不就是我?”月娥恨了,就抬脚去跺敬安的脚,却又不敢十分用力,怕踩痛了他,敬安见她留情,越发得意,低头在她耳畔说道:“我们自好好说话,却被他们扰了,平白这一场胡闹,真是没趣,如今我们只进去,仍细细的说些话罢。”亲亲热热的口吻,全不顾及旁边有人。
月娥见他一味自说自话,知道这人的性子又上来了,偏闹不过他。正在想法儿,敬安一抬手臂,竟将月娥抱在怀中,向内便走。
月娥惊呼一声,说道“快放我下来。”碍于周大等都在旁边,又不敢十分高声,委实无地自容。
敬安哪里肯听,抱了人直入内堂,进了月娥房间,将门一关,径自走到床边,说道:“好好地,叫个什么?难道我会伤你不成。”见月娥的脸黄黄的,便笑道:“娘子真好有趣,像是个土色包子。”月娥用力一挣,敬安见旁边搭着一方湿手巾,便抱了月娥,拿了那手巾,在月娥脸上抹了一会儿,片刻露出那白净绝色的真容来,敬安用力在她略微发红的脸颊上亲了口,说道:“我在这里,你又去哪里开什么铺子?好不容易找到,自然要好好地相处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