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月娥将他推开,说道:“我真听到了。”敬安说道:“没有没有。”暴躁地又将人拥过来,却在此刻,听得外面众人一声惊呼,而后门口,雪色的小哈急急跑进来,仿佛闪电,进了门内,停下来看了看眼前,尾巴摇了几下,便冲着月娥扑过来。
此刻月娥惊喜也叫:“小哈!”敬安悻悻地放开人,小哈扑到床边,用力地就扑在月娥膝上,喉咙里不停地呜呜有声,舌头便舔她的手。
月娥很是欢喜,手抚摸小哈的头,格格地笑。
敬安在一边眼红,说道:“什么时候你对我如对他一般,我死也甘心。”
月娥笑着扫他一眼,说道:“你只在这里做什么,也该去忙你的了。”敬安说道:“且等片刻。”
月娥不知他要作何。不料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人说道:“二公子,小葵来了。”月娥一怔,敬安才说道:“我因你在这府里谁也不认得,所以特意叫了小葵来当你的贴身丫头,有什么需要或者什么事,只吩咐她。”
月娥这才明白。
当下敬安又等小葵来,叮嘱了些事情,才离开。月娥当真是举目无亲,幸亏有小葵在,小葵唧唧喳喳,很会说话,又因知道月娥是素来的好脾性,便肆无忌惮的,说道:“我曾对娘子说,我们侯爷对娘子是特别用心的,这不是?我在外头都听说了,侯爷说要娶娘子为妻,这可是大事情,要知道,素日里多少名门闺秀官家小姐的,都对二公子盯得紧,媒人也不知来了多少,二公子看不上,那些人都灰溜溜去了。”说着就掩嘴一笑,说道,“没想到二公子不声不响,竟弄这出,阖府内都震惊了,听闻我来伺候娘子,多少人羡慕不迭呢。”
月娥也不知说什么,不愿接触这个话题,想了想,便问道:“对了,我进来之时,曾见过有位大公子……”小葵听了这个,面上的笑容才收敛了,略规矩起来,见左右无人,就小声说道:“娘子,我们大公子是大理寺少卿,虽然是好人君子,但就是太正经了,平日里笑模样都很少见,我们个个怕他。”
月娥奇道:“你们不怕……二公子吗?”
小葵笑道:“二公子比大公子好得多,二公子总是笑嘻嘻的,不过二公子最怕大公子。”月娥满头大汗,心想:笑笑的?这才是笑老虎本色呢。——当初见他,不也总是笑嘻嘻的对人?心里不知想什么鬼主意才是真的。
月娥守着小葵这个地头之人,便又想到一件事,问道:“对了,你们的那个南院,是什么地方?”
小葵一怔,随即面色忐忑,问道:“娘子怎么提到那个?”
月娥就说道:“方才你们夫人要安排我去那里,你们二公子不许我去,因此我不明白。”
小葵听了这个,面色一宽,松了口气,说道:“娘子既说了,我也不瞒,那南院……先前是几个二公子的姬人所住的地方,然而自从年前二公子自紫云县回来,便将人尽数遣散,那院子便空闲了下来,至今无人居住。”说完,停了停,又看向月娥,说道,“二公子如今不许娘子住那里去,娘子是聪明人……这意思,不用我说,娘子也自明白的。”
谢东炎火起伤亲弟
且不说月娥同小葵闲谈。只说敬安出了门,便思量去寻东炎。因东炎在门外相撞月娥时候举止反常,敬安也心头狐疑,且要娶月娥一事,亦要同东炎相商。
不料敬安去寻东炎,来到书房,但见窗明几净,桌上两本书纹丝微动,人影不见。敬安心头疑惑,素来东炎回家,望谢夫人那端请安过后,便会来到这书房内读上会儿书,雷打不动的规矩,方才他在东跨院月娥那边耽搁了些时候,料想东炎早该回来,却不见人。
敬安回头,叫了个门口的仆人,问道:“大公子呢?”那人说道:“回二公子,大公子并未回来。”
敬安一惊,说道:“速速去探听下,如今他人在何处。”那仆人便自去探听,敬安便在书房静等,等了片刻,那人回来,禀告说道:“回二公子,已探听明白,大公子在夫人处。”
敬安甚惊,心想就算是给谢夫人请安,也不必这般长时间,正忐忑,想去亲自看看,却见前方走廊拐角处,拐出一个人来。
敬安定睛一看,正是东炎。
敬安一喜,急忙上前要迎东炎,却见东炎神情恍惚,却是前所未有的悲戚茫然之态,双眸亦微红,眼睛怔怔地望着地面,竟是没有见到他,哪里似平日那个精明强干,沉静若水之人。
敬安不知何故,心头暗惊,赶紧走前几步,叫道:“大哥!”
东炎一无所觉般,只是慢慢地走。敬安走上前,伸手握住东炎肩头,说道:“大哥!”
东炎这才察觉,猛抬头见了敬安,脸色一变,而后才又缓缓地露出一种冷冽之态,下巴微挑,眼神睨着敬安。
敬安也吓了一跳,急忙撤手,说道:“大哥……”
东炎怔怔地望了敬安一会儿,眼神似要杀人,光芒不定,敬安不敢同他对视,心头纳闷,只好低着头不语。
片刻,东炎才说道:“你在此做什么?”
敬安听他开口问,才毕恭毕敬说道:“我在等大哥回来,有事相商。”
东炎向前缓缓走了几步,边问道:“哦,是何事?”
敬安便跟上,觉得他今日尤其古怪,然而事不宜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回大哥,我想同大哥商议商议,我欲娶月娘为妻。”
东炎听闻,脚步一停,说道:“娶她为妻?”
敬安说道:“正是。”
东炎冷笑了两声,竟然慢慢说道:“你好本事,多少名门闺秀不要,偏偏跑到那冰天雪地之处,讨了个不知名的守将义妹回来。如今,竟要娶她为妻……”
敬安心怦怦乱跳,不知东炎这句话是何意思。东炎说罢,淡淡地又说道:“你跟我来。”
敬安只好跟上,此次东炎脚步加快,到了书房,说道:“你们都出去!”伺候的仆人都纷纷退下。将房门关了。
东炎走到桌边上,并不回头,只背对着敬安,敬安问道:“大哥想同我说什么?”
东炎缓缓说道:“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你说,那个义妹,是哪里来的?”
敬安说道:“大哥……她的确是关牧之的义妹,我并无瞒着大哥。”
东炎说道:“你给我闭嘴!”蓦地回头,双目如电,手指着敬安,说道:“你那性子,当我不知道?整天寻花问柳,喜新厌旧,如今就全改了想娶妻了?你当我是瞎子呢!——自你从紫云县回来,便神不守舍,我是看得明明白白,幸而你还懂事,知道不负圣恩,肯好好地担当重位,我就不说!然而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你这一去北边,我便知道必定事有蹊跷,你实话说,你去北边做什么,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女子?”
敬安见他说破,心头一阵踌躇,终于说道:“大哥……我去北边,的确也是为了她,只不过,我这次是动了真,此生只她一个,日后绝不再拈花惹草,做那无端之行。——我实并非胡闹,请大哥明鉴。”
话音刚落,东炎几步上前,伸手当空一抡,敬安不敢动,也有点未想到,只听得“啪”地一声,脸上已经吃了狠狠一记,疼不可当。
敬安身子一歪,却又站住。这边,东炎浑身哆嗦,眼睛泛红,盯着敬安,半晌才说道:“你好……你素来就是这样随心所欲……你还敢说?目无法纪君上,目无皇恩浩荡,为了个区区女子,你当、你当你是谁?昔日周幽王为了褒姒烽火戏诸侯,丧了一了,你当你是什么!——你素日玩玩也就罢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见,如今你竟然越发任意胡闹,你也算是堂堂云天谢府之人,当知道谢府的体面不容轻视,就算是你不娶那些王公大臣之女,娶个清清白白的小家碧玉都好,这个月娘是哪里来的?你当我不知你那些手段?想他关牧之昔日被你所救,自然任凭你摆布,随意按上一个将军义妹的名头,就想让人顺顺利利进我们谢府之门?你做的好春秋大梦!你这混账东西!”
敬安听东炎将事情说破,且这些话说的惊心冷彻,他便抬头,望着东炎,说道:“大哥,我一生只喜欢这一个人,求大哥成全我!”一时情急,也颤了声音。
东炎看着他惶恐神色,心头才隐觉快意,然而恨意难消,冷冷一笑,说道:“倘若你眼中有我这个大哥,就休想这回事,你若是再提,我就直接押你去祖宗祠堂那边,活活打死了你,也省的我们谢家门楣被辱!”
敬安委实心冷,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伸手扯着东炎的袍子,叫道:“大哥!”他只以为大事可成,欢欢喜喜地来同东炎商议,哪里想到东炎竟是如此决绝,兜头一盆冷水浇下,一瞬心惊胆战,忍不住眼中含泪,仰头望着东炎。
东炎本正回身,听了他叫便转回头来,见敬安跪在地上,求着说道:“大哥,日后你叫我做什么都好,我会尽职尽责,不会辜负皇恩,不会有辱谢家,我只求大哥能准我这一件事。”
说着,眼中那滚滚转动的泪珠便斜滑落地。
东炎眼睁睁看着,嘴角略微抽搐,头疼欲裂。两兄弟面面相觑,四目相投,片刻,东炎才握住自己袍子,用力一扯,敬安死死拉住不放,东炎后退一步,敬安被拉得跌在地上。
东炎厉声说道:“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