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
“我本来以为你会是听话的狗,没想到居然咬起人来还是很疼的。”曹cao坐在郭嘉对面,脸上没什么表情,“太可惜了。”
“在曹老板看起来,狗就是狗,听话不听话都是狗,有什么区别吗?”郭嘉从善如流地接了话,仿佛丝毫不觉得这是在骂自己,“就算是知狗善任,礼贤下狗,再努力卖命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吧。”
曹cao站起身,掌心不轻不重地在他脸上拍了拍,却还是起了一片红印:“知道了却还是要当叛徒,应该说你是不小心,还是应该说你聪明过头了?”
郭嘉只是笑笑:“过奖,聪明人和蠢人有时候其实差不多。”
“既然是聪明的,你现在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曹cao忽然出手,毫不留情地扯着人的头发,直到郭嘉整个人几乎都要向后倒去,“说出来是谁指使你来当内应的,看在你之前的功劳份上,我可以不追究这件事。”
“那就先谢谢曹老板了。”郭嘉点了点头,仿佛一点都不在意,“宽宏大量至极,世间少有。”
“我不是听你歌功颂德的,这种话我要听随时都有。给你三秒的时间考虑一下。”
“有道理。那么还是直接动手吧。”
曹cao挑了挑眉:“哦?你这是打算包庇到底了?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
“我可不会说这种话。曹老板眼下势力已经不弱,要查这种事,想要知道个水落石出自然是随手拈来的事情,有什么好包庇的。”郭嘉耸了耸肩,“可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这个人油盐不进——曹cao皱了皱眉,松开手看着面前这个有点瘦弱,却一直给他出谋划策,帮助曹魏集团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的人。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想。”郭嘉盯着曹cao的表情,忽然又笑了起来,仿佛能看穿这个掌握了无上权力的男人在思考什么,“跟我谈判条件只是白费功夫。大概你已经忘记了……我才是律师,有证的。”
哦,还很有道理。
“我曾经以为,你会是我的左臂右膀。”曹cao拧开了禁闭室的门,门外是已经准备好进行刑讯的人。“现在看起来,不知道是你伪装得太好,还是我太掉以轻心了……不为我用,必为我仇,你既然已经有准备了,也很好。”
郭嘉象是舒了一口气,又象是在叹息:“若是日后再也没有人能和你成为敌手,有空可以去我坟头烧个纸说一声。”
曹cao顿了顿,忽然回过头又问了一句:“指使你的人,是不是荀彧?”
郭嘉象是忽然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彧哥他要是有那个胆子,也不必这么战战兢兢,左右什么都不敢了。”
曹cao沉默着,深深地再看了这个人一眼,仿佛要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却到底找不出破绽,只是大步走出了禁闭室,任由拿着各种仪器的人走进了屋子里,直到把那个人彻底围了起来,再也看不到一点影子。
大概这是自己最接近影帝的演出了。郭嘉忽然脑海里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赶紧趁着脑子还清醒,急急忙忙感叹了一回——
他只希望那些仪器用在身上的时候稍微温柔一点。
☆、一直都是个骗局
“你骗我。”荀彧蹲下身,平视着刚刚接受完电击的郭嘉,脸上没什么表情,“为什么。”
“彧哥,你剩下可以问问题的时间不多了,真的要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吗?”
“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个。”
“彧哥,怎么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是一点都学不乖呢?”郭嘉轻笑了一声,“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你这样回避我的问题难道又有什么意义?我只想听你亲口说。难道你认为我没有自己查清楚的方法?”
“怎么会。质疑彧哥这种事我从来不做。”郭嘉忽然神色有些古怪,不知道是对于被问同一句话问了两次觉得好笑还是别的原因,“就算我说什么,你都信?”
“嗯。”
“哈。”郭嘉低声笑笑,仿佛带着一点自嘲,“那为什么你不索x_ing相信我不曾骗过你,反而要多此一举来问这么一句?”
有些事情,从开口的那一秒开始,就注定无法逆转。
“我没办法相信自己的判断。”荀彧心平气和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一个宣判——是郭嘉的,也是给他的。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基于他自己的判断——判断是郭嘉泄露的消息给曹cao,判断是郭嘉布下的局……
然而时至今日,他始终心中有所疑惑,总觉得错过了一些什么一闪而过的东西。
“既然是无法判断,那么,就不要去判断了。”郭嘉有些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身上已经被冷汗浸s-hi。那种程度的电击对于他来说,果然还是有点勉强了。
“你——”
“唔,这几天估计从我口中探不出什么消息,就要内部处理掉了,彧哥都不说两句话再让我愉快一点上路吗?”
就这么没所谓吗?就算结局只是一个死,也没关系吗?
“彧哥,你这个表情是在觉得我怕死是吗?”郭嘉勾了勾唇角,眼底带着一种“我都知道”的意思,“我是怕死,怕得不行。”
那你怎么还——
荀彧张了张口,忽然才醍醐灌顶般想起来,这条路本来就是他让郭嘉走的——
假装答应跟他交往,顺利让他成为东汉集团的暗桩,再之后……
于是便到了现在。
“我都知道的。”郭嘉想要跟平常一样耸耸肩,可惜体力不太允许他做这种只能算得上小幅度的动作,“彧哥,你的想法是很好,可惜漏洞还是太明显了。以后要是还想用这种法子的话,记得要修改一下剧本。”
荀彧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你知道什么?”
郭嘉却似乎不愿意多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闭起了眼:“真是累,年纪大了,果然这种太剧烈的惩罚不太适合呢……彧哥要是没什么话要说的话,我要休息一下了。”
这就是逐客令了。
虽然在这个囚禁室里,他也只是一个囚徒罢了。
荀彧最后到底什么也没说,推开门,留下了那个人孤独地在囚室里休息。
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的。
军师本来也是这样的存在——手下的弃子多了,往往也忘记了自己本来也是一枚弃子。
多么可笑又可怜。
郭嘉的猜测不错,曹cao虽然爱惜人才,但是对于潜伏着的不安因素,他更加倾向于铲除掉。
这几天如果郭嘉再不把自己交代出来,看到没有了任何审讯的价值以后,这几天应该就会动手了。
昨天下完雨,今天是难得的天朗气清。荀彧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想起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是没有什么东西,毫无y-in霾,毫无猜疑,甚至毫无尘埃。
何况是人心。
☆、【墓碑】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点什么癖好。比如荀彧——看书也好看电视剧也罢,总喜欢在看到开头或者到中段的时候就开始猜结局,一点都不给作者面子。
他设想过各种各样的剧本,别人的,自己的……但是并没有这样的一个结局。
郭嘉的墓地是他选的——曹cao在知道郭嘉到最后依然什么也没有说以后,也不知道是做什么想法,只是交代了一句一切后续让荀彧处理,便没有再过问。
大概多少还是有点交情在的——不然应该早就被丢到什么角落,连个墓碑都没有了,荀彧如是想。
最后还是他亲自挑的下葬的地方——虽然说现代人对于殡葬的形式多种多样,对于一个无神论者郭嘉而言,对于【怎么死】跟【死在哪里】这种问题更加是没什么所谓,不过荀彧总觉得,
不管说他是保守也好,思想太落后也罢,他总归不想郭嘉最后就成了一堆灰——
他忽然有些惊奇的发现,在这种时刻,他忽然也不怕什么神神鬼鬼的事情了——甚至还有几分想法,大概有鬼也是没什么所谓的,还应该算是挺好……?
他半跪在郭嘉的墓碑前,伸手抚摸着上面嵌着的黑白照片——当然照片也是他选的,郭嘉的照片他几乎都有,但是要选一张能登大雅之堂的还真不太容易。郭嘉对于拍照留影这件事不太感冒,
偶尔能拍几张也是各种各样神奇的姿态动作。最后挑到的这张,是郭嘉毕业的时候,荀彧给他拍的——他倒是记得清,郭嘉对于那顶学士帽戴在头上影响他帅气表示十二万分的不满,于是拍照的时候
也一直没有带着——没想到最后用来做了黑白照。
大概也是挺有先见之明。
“让我相信你就是把我供出去的人,然后心安理得把你当做弃子处理掉,这种事难道也很好玩?”荀彧的指尖轻轻在那张小小的黑白照上抚过,冰冷的石碑上毫无温度。
那个人只是在照片里笑着,不发一言,似乎打定主意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不动声色,让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而后一个人背负着一个谎言,一场欺骗,帮他完成一场似乎山穷水尽的局。
棋子走完,棋盘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