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希浑身上下翻找起了手机,可找了半天几个口袋都没有,这才想起昨晚开拍之前把手机放在后座的背包里了,等他手忙脚乱爬到后座取出手机,准备打给陆孝严的时候,女主播的声音再次传来:“说到陆家,最近还有一则消息,听说滕华国际的二公子陆孝严和金鼎唱片的大小姐盛旷即将订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娱乐界的强强联合了,这场婚姻虽然不可避免牵扯到生意和利益等诸多因素,但两人的确算得上是郎才女貌,所以我们也在此提前送上祝福……”
凌希的手悬在拨号键上方,静止几秒,又缓缓放下了手机。他也说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情,对于陆孝严,他总是渴望伴随着失望,抗拒又忍不住被吸引,明明看不真切,却始终下意识信任和尊崇着。他简直是比程澈更无可救药的瘾君子,一朝中了陆孝严的毒,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戒掉了。
等了好半天,车子还是没有启动,凌希抬头一看,原来人高马大、不苟言笑的金石也在关注着这档电视节目。或许是音量较小的缘故吧,金石头颈微微探出,身体前倾着,神情格外专注,整个画面看起来有种莫名的滑稽。
凌希看了一会儿,默默别过脸去,扯过毯子将自己连头带身体一起盖了起来。此刻他眼中所见的金石,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的模样?只怕自己比金石还要更可笑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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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晚上不安排工作,凌希本打算在家里好好睡上一觉,补充补充这段日子欠下的睡眠,可是洗过澡躺在床上却完全没有半点睡意,他越是努力催眠自己,脑子里越混乱。程澈,沐夏,陆孝严,盛旷,有关的,无关的……一张张脸孔在他眼前你来我往晃悠个不停。
被逼无奈,他只好爬起来光着脚跑到厨房,一口气灌了半瓶洋酒,然后在回到床上蒙了被子强迫自己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原以为这样就能成功入睡,谁知迷迷糊糊刚要睡着的时候,又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打开门一看,外头站着的是陆孝严。
陆孝严眉目之间隐约带着兴奋,见了凌希不由分说就把人往外拉:“走,跟我去吃晚饭。”
对于陆孝严来说,凌希从来都是他的私有物品,既然放下了顾虑,那就索x_ing放肆地在一起吧。反正该发生的他们上辈子就已经发生过了,没有必要再重复一遍那些繁琐而矫情的过程。
凌希毫无准备:“我还不想……”
不等他说出拒绝的理由,陆孝严已经自顾自帮他拿过外套披在了肩膀上:“去吃泰国菜怎么样?每次总是那些,想想都觉得腻了,我知道一家米其林三星,好像很不错。”
凌希嘴巴动了动,可惜c-h-a不上话,最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跟着陆孝严出了家门。其实他也有些话想问陆孝严,可又觉得问了也没有多大意义,因为无论答案是什么,他终究也只能遵从自己的内心,将生活一天一天进行下去。
泰国餐厅的对面是一家婚纱店,透明的落地橱窗里头,一对新人小夫妻正在试着礼服,新娘的裙摆很大,转身时不慎自己把自己给缠住了,新郎边笑边弯下腰去帮忙拉扯着。摆弄了好一阵,裙子终于恢复正常了,新郎起身之际,新娘飞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新郎假装嫌弃地抬手去擦,嘴角却掩饰不住既羞涩又幸福的笑容,连候在旁边的导购小姐们也都跟着掩唇笑了起来……如果那两张脸换成陆孝严和盛旷,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凌希看得有点入神,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餐厅门口,陆孝严好心帮他拉开门,他却没有注意到,扭头的功夫“嘭”一声撞到了门框上。
陆孝严吓了一跳:“眼睛长那么大是干什么用的!你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凌希傻乎乎揉了一会儿额头,忽然问陆孝严,“盛旷姐……还好吧?”
陆孝严被问得一头雾水:“盛旷?你应该比我清楚啊,她可是你半个老板。”
“我是说……”凌希略显沮丧地抿了抿嘴角,正思量着该如何开口,就见陆孝严朝他胡乱摆摆手,飞快朝街对面跑了过去。
紧挨那家婚纱店旁边的甜品屋在搞活动,有人穿着卡通玩偶的服装在店铺外面现场制作着彩虹棉花糖,经过的小孩子无不被吸引,纷纷拉着家长一起围了上去,贩售摊位前很快排起了长龙。
陆孝严在边上转悠了两圈,并没有按规矩去排队的打算,他瞅准了一个刚刚帮孩子买好糖果的年轻妈妈,凑上去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说得年轻妈妈连连点头,然后他从钱包里掏出一把钞票,交换了小孩子手里那盒洒满金箔的彩虹棉花糖,一路举着跑了回来,将盒子往凌希手里一塞:“拿着吧。”
凌希傻乎乎看看陆孝严,又看看手里的糖:“这是什么?”
陆孝严朝他挤挤眼睛:“喜欢吃就吃嘛小朋友,不怕,这家餐厅人少光线又暗,应该不会有人认出你的。”
原来陆孝严以为他之前是看人做棉花糖看得入了神,才会不小心撞到店门的,察觉到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乌龙,凌希不禁低下头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这是他几天来难得的笑容,可惜并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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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孝严刚打了一场漂亮仗,心情自然大好,整顿饭都吃得胃口大开津津有味。凌希没有什么食欲,也没有开口讲话的兴致,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在捏着筷子望着餐盘里的食物发呆。
而陆孝严并没有太在意这些,打从上辈子他们认识开始,凌希始终都是这种一潭死水般的状态,他早已经习惯了两人相处时犹如睡着了一般的平静,从没感觉到任何不妥。
吃完饭陆孝严去取车,让凌希先在门口等着自己。凌希站了一会儿,发现外套落在了餐厅里,赶紧回去取。在楼梯口,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洗手间出来拐进了包厢,是叶鸣。竟然这么巧,叶鸣也在同一家餐厅吃饭。
凌希踟蹰了片刻,不知道是否应该过去打个招呼。这段时间以来叶鸣的态度在逐渐产生着变化,邀请他去参加叶艺童的演奏会,送吉他给他,偶尔询问他的行程,关心他的健康状况,肯定他在音乐方面的进步,这些他都有默默看在眼里,也曾无数次想试着做出一些回应,可每每话到嘴边,又总是羞于开口。
即便有着血缘的维系,时间也会推动人渐行渐远,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忘了该如何同“父亲”相处。凌希深吸几口气,暗暗鼓励着自己,其实很多事只要成功迈出第一步,往后就会变得很容易,只要短短的一句“这么巧”,或者简单的一声“hello”,再或者只是点点头微笑一下,就足够了。
接近包厢门口,凌希不自觉放缓了脚步,他有点紧张,心跳加速,感觉就像即将登上一个陌生的舞台,进行一场结果未知的表演。
包厢门没有关严,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一个女人在说话,声音很好听:“听说蔡先生后天就要出国了,不如明晚约他到家里吃晚餐,童童如果可以跟着他学习,下次比赛一定能拿到更好的成绩。”
说话的是许媛媛,叶鸣的现任妻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凌希的继母。许媛媛喜欢猫,她养的猫都又贪吃又调皮,在凌希失手害那只猫掉下楼摔死之前,两个人一直是相安无事的。凌希记得很清楚,当时也是隔着这样的一道门,他听见许媛媛对叶鸣说:“凌希这孩子本质不坏,就是x_ing格太古怪,看他对猫都能下手那么残忍,我很担心童童的安全。”之后没多久,叶鸣就将凌希送去了乡下外公家,从此不闻不问,就像退回一件质量残次的商品。
时隔多年,凌希对许媛媛这个人仍旧是充满抵触的,连见到也会浑身不舒服。可就在他打算转身离开之际,叶鸣开口了:“明天不行,我约了私家侦探,谈凌薇的事。”
听见母亲的名字,凌希又站住了,忍不住竖起耳朵偷偷听着。
“又是凌薇,她要是想出现几百年前就出现了,既然不出现,就是根本不想给你找到。”许媛媛的语气明显有些不悦,“你最好记得谁才是陪在你身边一起生活的人,谁才是你老了之后孝敬你照顾你的人,不要本末倒置,把心思花到不相干的人身上去了。”
叶鸣急忙换上一副殷勤的语气哄劝道:“是是是,你是我最最宝贝的老婆,童童是我最最宝贝的儿子,我不也是想让你们母子生活得更好嘛。不快点搞定凌希他妈妈的事,把凌希哄开心了,怎么伸手从姓陆的那里拿钱?你也知道现在唱片业不景气,想撑起一间公司是很艰难的。”
凌希眉头收紧,思维出现了短暂的停摆,他们所说的凌希就是自己吧?那姓陆的是谁?是陆孝严吗?为什么把自己哄开心了,就可以跟陆孝严要钱?那笔钱是用来换取什么的?
许媛媛倒没有真的跟叶鸣置气:“我当然知道你做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我只是提醒你凡事留个心眼。凌希和姓陆的到底什么关系?该不会真是同x_ing恋吧?看不出你这个儿子倒是有本事,傍上这么大一个金主。不过我警告你,记得处处跟他们划清界限,万一沾上些脏的臭的,咱们的日子可就不太平了。”
叶鸣轻声笑道:“拿钱办事,逢场作戏,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凌薇也好凌希也好,这对母子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从来不懂安分,大概也是遗传基因在作祟吧。”
“现在知道啦?当初还不是你死皮赖脸追求的凌薇吗?连儿子都生出来了。”虽然是老夫老妻,可谈起前任许媛媛的语气里难免带着一丝醋意.
叶鸣夸张地叹了口气:“人都有年轻冲动的时候,谁没摔过几个跟头呢。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和凌薇搞在了一起,最失败的,就是和她搞出了一个儿子。”
有那么一刻,凌希头脑发热,大力握住门把,几乎就要冲进去了,可是很快他冷静下来,默默松开手,小心地向后退出了一步,两步,三步,转身下楼,穿过大厅,面无表情地走出了餐厅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