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孝严停下脚步回过头,不置可否地反问道:“什么事?”
宝妹急忙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了一把钥匙:“这是凌希家的备用钥匙,我白天替他送衣服去干洗,用完忘记还给他了,你帮我带过去吧。”
陆孝严接过钥匙揣进口袋,抬脚刚要走,又被宝妹一迭声地叫住了:“诶诶诶,还有,反正你都过去了,那再帮个小忙吧,他要是吃过饭了呢,你就提醒他记得吃药,药我给放在背包夹层里了,另外还要多喝水……”
“啧,烦死人了,我又不是去伺候他的!”陆孝严不满地瞥了宝妹一眼,又瞥了一眼,最后气势汹汹扯过宝妹的小包,从里头翻出了便签纸和笔,粗鲁地往宝妹手里一塞,“来来来,都写下来!那个……药是放在哪个背包的哪个夹层里了?水要喝热的凉的?为什么打了几天针还不见好,林广乐到底带他去看了什么蒙古大夫!有执照吗?你们会不会照顾人?比完赛连饭都不给他吃?”
啰啰嗦嗦好一阵,陆孝严总算了解完所有的注意事项,打发掉宝妹安心离开了会所。等陆孝严的车尾灯彻底消失在了大门外,立柱背后人影一晃,沐夏慢悠悠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低着头若有所思。他只是去了趟洗手间,刚巧路过而已,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陆孝严和林广乐是朋友,凌希是林广乐旗下的艺人,按说有了林广乐这层关系,陆孝严和凌希认识一点也不算奇怪。可陆孝严提到凌希时那种外表嫌弃却又忍不住像个老妈子一样关怀备至的态度,是沐夏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直觉里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压着他,连价值不菲的礼物和即将到来的约会都变得没那么让人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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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凌希从始至终都很清楚自己的状态,也有偷偷考虑过是不是应该放弃比赛。
之前在辉途他曾经放弃过一次,或者说是被迫放弃了一次,多亏林广乐帮他解除合约,又接纳他进了天星,他才能重新获取参加比赛的资格。失而复得总会令人倍感珍惜,更重要的是,他还想替自己、公司和歌迷争一口气。
决赛前夕,节目组做了一次街头随机采访,问观众最期待哪一位选手的表演。受访者有学生,有上班族,有家庭主妇,也有菜场小贩,而答案里被提到最多的名字就是凌希。有人说他长得好看,有人说他气质干净,有人说他嗓音独特台风大气,还有一位白头发的老n_ain_ai告诉记者,她耳朵不好使了,看电视几乎听不到多少声音,所以根本不知道谁唱得好谁唱得差,可每次节目开始她都会跑过去看两眼,因为她喜欢凌希,觉得凌希很像她远在国外念书的小孙子……
平时陆孝严说话凌希很少回应,但陆孝严说的每个字他都听进心里去了,没错,做人不能太勉强,否则会适得其反,可他还是要全力以赴去完成最后一场比赛——因为有人在期待着他。
上台唱完第一首歌,凌希已经预感到要出问题了,所以才特意跟导演商量着将出场次序调换到了最后一个,他以为经过短暂的休息能恢复一些,可惜最终还是没能如愿。在安静等待配乐结束的时间里,他看到观众席上有个女孩哭了,哭得睫毛膏化掉,脸颊上流出两条黑线,却还努力着要将写有他名字的灯牌举到更高。
后来主持人宣布了比赛结果,由表现力出众的程澈夺得冠军,一直发挥稳定且风格清新的沐夏成为了亚军,凌希虽然出现失误,但因为人气极高,投票数照其他人遥遥领先,最终拿了第三名。即便没能获得梦寐以求的冠军,台下的歌迷们仍然坚持为凌希鼓掌欢呼着,声音很响,只是照比之前似乎少了些底气。
晚上的庆功会凌希没有参加,没参加的理由确实是太累了,不存在任何情绪问题。得知杜太太那帮人也会来,他在临走之前还不忘提醒了程澈要多加小心。回家路上经过那个熟悉的天桥,凌希特意让司机停了一会儿,他没有下车,只是默默坐了那么一小会儿,很快又开走了。
接连几天又要准备曲子又要排练,饭也顾不上好好吃,心里压力加上生病,让凌希整晚失眠,体力透支得厉害。现在比赛结束了,支撑着他的那股劲儿也散了,一回到家他就迫不及待把自己整个人丢进了沙发里,趴在那动也不想动。
就在凌希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敲门,按照之前的经验推断,敲门的不是保险推销员就是找错地址了,因为根本不会有谁来拜访他,所以他也没打算去理会,照旧懒洋洋趴在那充当起了人形公仔。
敲门声锲而不舍持续了好一阵,终于停了,可是很快又响起了“哗啦哗啦”的金属碰撞声——分明是有人在拿钥匙开门!
凌希一骨碌爬了起来,警惕地注视着房门,并胡乱从身侧抓起样家伙紧紧握在了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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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一开,陆孝严提着大包小袋走了进来,见凌希一副紧张兮兮、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反倒惊讶起来了:“你干嘛?”
凌希一条腿半跪在沙发上,一条腿踩在地上,看不出是要往前冲还是要逃跑:“我……以为是入室抢劫呢……”
陆孝严上上下下打量着凌希,以为会从他脸上看出伤心难过的迹象,谁知只看到了几条被靠垫硌出来的红印子,再一瞧凌希握在手里的“武器”,简直叫人哭笑不得:“要是真有人入室抢劫的话,你打算‘遥控’他吗?”
凌希顺着陆孝严手指的方向低头一看,原来自己情急之下抓起来的是电视机遥控器,他不好意思地抿抿嘴唇,将遥控器丢回到了沙发上。
呆立半天,凌希终于想起问陆孝严:“你怎么有我家钥匙?”
“你刚才回家的时候钥匙c-h-a在门上忘记拔出来了。”陆孝严将钥匙圈套在食指上潇洒地转了一圈,隔空抛给凌希。
凌希下意识接住钥匙,眼神十分迷茫:“哦……”
陆孝严不由火大:“动动脑子好不好,我说了你就信吗?”
凌希慢吞吞坐回到沙发里,从旁边扯过件大外套往身上一盖,只露出半截脸孔:“为什么不信?”
“我摆明了在胡诌啊!”陆孝严无奈扶额,“你这样的在社会上要怎么生存?啊?人家随便编点什么你都相信!”
凌希毛虫一样又往外套里缩了缩,闷头小小声嘀咕着:“不是随便什么都相信……是你说我才信的……”
陆孝严一愣,看向凌希的眼神微微有些闪烁,但是很快他又恢复了平常神色,打开拎袋将里头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在了茶几上:“你还没吃晚饭呢吧?我路上买了一些,凑合吃点吧。都是宝妹,啰嗦得要死,非让我盯着你晚饭、吃药不可……”
食物都还热着,香气直往上窜,引得凌希狠狠吸了吸鼻子,从沙发里探过上身查看着桌上的各式食物——三鲜粥,豉油皇炒面,粉蒸排骨,脆皮鲜n_ai……全都是他平常喜欢吃的,看餐盒的种类和上头印着的字号,应该来自于不同的店家。
看了一会,凌希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满意,他歪着头扁扁嘴角,刚把手伸出去,就被陆孝严拦住了:“知道知道,你坐着吧,我来。”
凌希有多少古古怪怪的臭毛病陆孝严再清楚不过了,他将桌上原本凌乱摆放的餐盒重新整理了一遍,圆形和圆形的放在一起,方形和方形的放在一起,小号的排在前头,大号的排在后头,全都摆弄好了才将筷子递给凌希:“这下满意了没有?快点吃吧,等会该冷掉了。”
凌希一整天都在忙忙碌碌地到处跑,根本没时间坐下来好好吃东西,没人提醒他还不觉得饿,现在食物摆在眼前,肚子里就应景地开始敲鼓了。他先是夹了块排骨塞进嘴巴,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这是隔壁街陈记买的吧……”又夹了筷子炒面塞进嘴巴,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这是夜市那家夫妻档的……”桌上的食物都尝了个遍,他好奇地问陆孝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陆孝严翻着眼皮想了一下:“是你自己说的。”
凌希很笃定:“我没说过。”
陆孝严比凌希更笃定更有气势:“说了!”
沉默片刻,凌希没有继续争辩:“跑了不少地方吧?”
陆孝严故作轻松地翘起二郎腿晃悠着:“开车过来正好顺路,反正这种小店家晚上都不打烊。没办法,答应宝妹了总要做到的。”
事实是他为了满足凌希的口味特意绕了好几条街,中间经过臭豆腐摊熏得他差点吐出来,经过鱼丸店又刚好碰上老板蹲在门口杀鱼,一刀斩下去血水、脏水直接溅了他一裤管。之所以搞这么多花样无非是想哄凌希开心,他怕凌希会因为比赛失利而闷闷不乐,谁知凌希这头一切如常,让他有力竟无处使了。
凌希向来细心,不管是陆孝严身上淡淡的油烟味,还是裤腿上半干的污渍,还是黏在皮鞋边缘闪闪发亮的一小片鱼鳞,全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发现凌希对餐盒里的青菜一口没动,陆孝严忍不住用筷子夹了几根送到他碗里。凌希头也没抬,又默默将青菜丢了回去。陆孝严见状再次将那几根青菜夹到了凌希碗里,还用筷子按住不许凌希挑出去。
凌希不满地看了陆孝严一眼:“我不爱吃青菜。”
陆孝严不由分说将青菜塞进凌希嘴里:“啧,看你的吃相可真不配你这张脸。”
凌希郁闷地嚼着青菜:“这张脸应该什么吃相?”
陆孝严煞有介事地半眯起眼睛:“这张脸嘛……就应该是吃露水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