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工作很忙,天南地北的跑,缺乏足够的休息和睡眠,韩昀也清楚,所以生病也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但这招并不能常用,所以徐嘉懿每次都会做到彻底回本,比如死皮赖脸地硬拉着韩昀不让走,也不愿去医院。发烧到39度多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头疼头晕,浑身冒着虚汗,没有一点力气。韩昀理解他的小x_ing子,也不好硬挣开他的手,只好与他和衣躺在一张床上休息。
退烧药发作得很慢,徐嘉懿静静地躺着,等到韩昀的呼吸变得平缓悠长后才静悄悄地挨近他,揽着他的腰将他抱住。
他轻吻着韩昀,额头,脸侧,唇角,下巴;他搂着他,轻轻地抚过他细窄的腰身,精巧的锁骨,细腻的颈侧,然后扶住他的脸吻了上去,舌尖描绘着那片薄而软的嘴唇,却始终不敢探进去;他用手和唇羽毛般轻柔地一遍遍描摹着他的轮廓,直至天明。
也许他还该感谢靳良泽把韩昀照顾得那么好,也许是改掉了熬夜的坏毛病,韩昀现在的睡眠状态好了很多,否则换做以前这么折腾他早就醒了。
五六点的时候,太阳升起,阳光透过窗帘照亮了卧室,韩昀对光线很敏感,他睫毛微颤,有醒来的迹象。
徐嘉懿一夜未睡,一双眼睛尽是血丝,他松开韩昀,悄无声息地退开,翻了个身作出熟睡的模样。
对他来说,成熟有时候并不意味着拿得起放得下,而在于能够用更加隐忍的手段去获得自己想要的。
徐嘉懿安慰自己,他还年轻,他有的是时间,总能等得到靳良泽变心又或是死去的那一天。
可他没想到的是,韩昀离开的那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
他得了胃癌。
这件事还是靳良泽告诉他的,徐嘉懿懵了很久,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一拳揍了上去,通红着眼睛嘶声吼道:“你说过你会照顾好他——靳良泽!我把他交给你,你他妈到底把心思花到哪里去了——”
靳良泽满面颓然,一声不吭地受下了。他和韩昀相处的时间最多,直到今天才发现确实是他的失职。
韩昀嗜冰嗜辣,最喜欢吃完辣的东西后再吃个冰淇淋,明明经常胃疼胃胀却还是怎么也改不掉这毛病,所以靳良泽格外留心他的饮食和身体状况。平时韩昀偶尔有个头疼脑热,想着是药三分毒不想看医生吃药,忍忍就过了,每次也都是他第一个发现不对,然后拿药油来给他按摩缓解。
可谁也没想到,胃癌这么严重的病,他却是直到今天偶然间看到韩昀的体检报告单才发现。
韩昀躺在病床上玩手机,不一会儿两人就走了进来,他抬起头,看见靳良泽右脸颊青了一小块,不由把目光看向徐嘉懿。
徐嘉懿还没开口,靳良泽就说道:“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摔的。”
“……”韩昀翻了个白眼,却也没戳破,只说,“你可真行,又不是爬山,平地都能摔成这样。”
其实他还有些小小的心虚,这什么莫须有的胃癌自然是金团子安排的,只是作为一个离开的借口而已,他根本没有胃癌患者该有的反应,所以靳良泽才会什么也看不出来。而那体检报告单则是韩昀主动让靳良泽看到的,毕竟总不好一句话不说地就走了,还是告个别比较好。
靳良泽笑,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脸,轻声说:“别管我了,你自己休息好再说吧。再一个多星期就要动手术,一定要好好休养,手术完了我给你做好吃的。”
韩昀也跟着笑笑,安静地垂下头不再说话。
他在心里叹气:可是等手术完,你怕是就见不到我了。
徐嘉懿赶到医院之前综艺刚录到一半,靳良泽的电话是经纪人接的,他见事态严重,要是私自瞒下来估计徐嘉懿能给他booshakaka炸成焦炭,于是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半点不敢耽搁地转告了。这小祖宗不负众望,直接当场跑路,连理由都懒得找就风风火火地就跳下了舞台,一路狂飙赶到医院,只剩下经纪人苦哈哈地给他收拾烂摊子。
徐嘉懿打算把后面的安排全都推了,直到韩昀病好出院,经纪人一听差点没给他当场跪下,痛哭流涕地抱腿叫爸爸。
“小祖宗!你知不知道这毁约得赔多少钱!”
徐嘉懿声音平静:“放心,数目过亿我都赔得起。”之前用公司股份抵片酬的法子还是韩昀帮他想出来的,果然是赚钱的好手段。
经纪人:“……”
他苦苦挣扎:“小懿,你的名声经不起这样耗,陈导那部片子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你说——”
“王哥说实话,我走到这一步全是为了他,这你也是知道的。他要是不在了,什么影帝什么名气都是空谈,我不在乎,谁爱拿谁拿去。”
徐嘉懿态度强硬,经纪人只能妥协,于是后续几天都是靳良泽和他轮番照顾韩昀,两人日夜颠倒地陪床。
晚上的时候陪床的大多是靳良泽,伺候着韩昀换衣洗澡洗漱,然后和他一起睡觉。
两人睡前经常会聊一会儿天,靳良泽把他抱在怀里,下巴抵在他头顶,低声说:“阿昀,我最近总在做梦。”
“嗯?”
“梦到我和你……你还是你,可我却仿佛不是我。”
韩昀打了个哈欠,他没有多想,正要敷衍过去,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悚然一惊:“什、什么叫你不是你,我还是我?”
“就是,我好像成了别人,以别人的身份和名字和你在一起。”靳良泽说,随后又摇头笑笑,“算了,只是梦而已,睡吧,很晚了。”
韩昀追问:“你梦到什么了?”
靳良泽想了想,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很平常的生活,和我们现在一样。唔……”他似乎想起什么来,笑了,“要说特别的,倒也有,我梦到你有时候会变成一只猫。一只布偶猫,蓝眼睛,毛绒绒的,非常可爱。”他凑近韩昀,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和你本人一样可爱。”
韩昀:“……”
他懵了,金团子也懵了。
金团子磕磕绊绊地说:【不不不,不不、不——不可能啊!】
韩昀垂眸,看着靳良泽脖子上戴着的一条黑绳,那上面坠了个木头坠子。他在前两个世界也见到过这东西,一模一样的,后来觉得有些膈应就把自己的摘了下来,结果这次也……
他问:“你有戴项链的习惯?”
“这个么?”靳良泽抬手摸了摸木头坠子,“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五岁之前就进了十几二十次医院,看了很多医生都没有好转,最后有个道士模样的人上门来给了父亲一条这个东西,说是我随身带着就能平安活下来。父亲本来是不信的,可最后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只好试一试,结果你也看到了,我健健康康地活到了现在。”
“而且,”他笑了笑,“我还挺喜欢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合眼缘。上学的时候很多人嘲笑我一个男孩儿却戴这些女孩子的玩意儿,但我也没有摘,一直戴着。”
韩昀若有所思:“这样啊……”
韩昀的胃切除手术安排在三天后的下午,当天早上靳良泽就急匆匆地赶去医院和晚上陪护的徐嘉懿换班,想着医院的饭食韩昀吃了那么久也该腻了,就在停车后又走到附近的早餐店打包了一份面线糊,结果等着红灯过马路的时候却被一个老态龙钟、穿着一身黑衣的老太太给拉住了手臂,枯瘦的手臂干柴一般瘦弱,却钳子一样地将他拉住,有力得很。
靳良泽有些不耐,但碍于对方年老,便忍住火气礼貌地问道:“您是需要帮助吗?”
黑衣老太太摇头:“不,我不需要,你也不需要。”
靳良泽听得一头雾水,但红灯还亮着,他也没法走,只好从钱包里抽了张100的纸币给她,说:“不好意思,我赶时间要去医院,这些钱您可以买点吃的,或是当做回家的路费。”
黑衣老太太不接,她说:“我不要钱,我就是要和你说几句话。”
她说话不紧不慢,红灯也奇怪地一直不变绿,靳良泽彻底没了脾气,只好说:“您想说什么?”
黑衣老太太说:“我想说,你不要急,你会和爱人在一起的,不管有什么磨难,生死也好,病痛也好,你们总会一直在一起。”
他话一说完,红灯马上转绿,稀稀拉拉的行人走动了起来,靳良泽挣开她的手,说了句‘承您吉言’后就走开了。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韩昀和下午的手术,没心思多想。老太太望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下午五点,韩昀进手术室,靳良泽和徐嘉懿在门外等着。
手术做了很久,久到靳良泽整个人都开始出汗,手脚有些发抖,他忍不住站起来,在等候区里来回踱步。
六个多小时后,韩昀做完手术被推出来,转入病房。靳良泽大汗淋漓,紧张得脸色煞白,看着比手术患者还要凄惨。
主刀医师说:“靳先生,手术进行得很成功,请您放心。”
胃癌的手术风险大多出现在术后,比如伤口感染和术后并发症等,所以靳良泽格外小心,连闭眼都不敢,一动不动地盯着生命体征的监控仪看。
到了半夜,过低的脉搏和血压使得仪器乌拉拉叫起来,靳良泽一惊,猛地站起身,医生护士鱼贯而入,将韩昀再次送进手术室。
这一进去就是三小时,靳良泽死死盯着亮着的‘手术中’三个字,手脚冰凉。
凌晨四点半,手术结束,戴着口罩主刀医生推门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