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烟很快叫人送了水和皂角到凉房,他拆解开头发,拿皂角泡的水洗了几遍,自己觉着洗掉了干活沾的香气才起来。
转天早上到上房吃饭时,他就问崔老夫人借个丫头,说是要试用新制的花露。
他在院里小厨房蒸的花,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栀子香,院子里还晾的鲜花,晚上天热又不肯关窗子,早上起来沾得一身都是香的。他在花香里待久了,闻不出来,但是到了上房,众人都闻得他一身的香味儿,不禁看着他,怀疑他昨天蒸出香露来太喜欢了,自己就先擦上了。
崔燮一无所觉地对老夫人说:“昨天崔庭掌柜的送了几斤栀子花来,我就带他儿子蒸了这半瓶花露。只是不知比外邦的花露如何,想找祖母借两个人比较一下。”
老夫人笑着说:“哪儿还用比啊!我孙子蒸的花露岂有不好的,香,好闻,比外头买来的还好!”
崔燮无奈地说:“祖母这么说,不是因为我是你老人家的大孙子,我干什么都好么?人家客人可不这么想,咱们得在家里比较过才敢跟人家夸啊。”
他要借两个人,一个用自家的栀子露,一个用买来的蔷薇露,比比哪种香气留的长,哪种味道好。不过试用花露的人就不能再抹脂粉头油,不能佩香囊、熏衣裳,得忍得住这几点的才能用。
那几个丫头养娘无不愿意,连服侍老夫人的张妈妈都有些动心。云姐虽也想试,但又舍不得新学的妆容,只好端坐在那里学大家闺秀。
崔老夫人指了两个平素不爱打扮的丫头,怜爱地说:“就她们俩吧,别人身上早早晚晚地不住地敷粉,香气都沁到r_ou_里了,不及这两个清素的能衬出真香。”
崔燮自然同意,便叫她们沐浴更衣,去了身上的香囊、屋里熏香,也离身上带香的人远着些,回头叫小松烟取他蒸的花露和店里卖的来给她们分别试用。两个丫头欣喜不已。那几个心里又羡又妒,可也不敢说什么,都委委屈屈地站下了,偷眼儿看着崔燮,只盼他哪天再蒸了花露能轮到自己。
崔燮也没空管她们这些小心思,只跟云姐说了声:“你别着急,这才刚制出来,还有改进的余地呢,等回头制出最好的再给你。”
小姑娘顿时就忘了那点儿纠结,喜得早上多吃了一碗粥。
崔燮安排好实验方案,便背着书包去了国子监。他去得早,坐了一会儿就把学斋都染出香气了,同窗进去也只闻得淡香,不知是从哪儿发散来的,还讨论研究着是不是有值宿的斋夫在这里熏过屋子。
等到排队去复讲时,靠着他近的人可就闻出香气的来源了。张斋长领着队伍,在他前头熏了一上午,散堂后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从哪儿买的栀子香的熏香?还是香粉,香露?怎么香成这个样子?”
崔燮愕然问道:“还香?我都洗过了啊。”
张斋长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是从哪儿沾来的?想不到你散学后跟着助教读书到晚间,倒不耽搁干别的。”
几个同窗围在他身边,摇头笑道:“和衷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懂得这些事了。”
不不不,我不懂!
崔燮虽是拥有2个T移动硬盘的男人,但他的心灵还是纯洁的!
他连忙解释道:“昨晚家下人学蒸花露,我帮着他们看了看,在甑边上待久了,沾的香气而已。兄长们想到哪里去了。”
一个少年风流的监生去逛瓦子有人信,一个少年风流的监生蹲在炉边看人蒸花露……谁信?
众人的目光都变得深邃起来。崔燮不得已解释道:“我家里有个脂粉铺子,那铺子快要干不下去了,家里几口儿又指着它花销,我只得帮着看看不是?因我看那店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叫他们蒸些新品花露,各位若不信,过些日子他们制成了,我给你们捎几瓶看看就知道了。”
几个监生待信不信地说:“罢了,也不消你送,哪天你家铺子出了新品,我们去看看,给你捧捧场也好。”
张斋长却是个好风流的人,对这些香水了解更多,更知道花露的价值,便寻趁中午吃饭时单独问他:“你真个能蒸出花露来?”
崔燮摇了摇头:“还不算完全成功,正在试呢。斋长的夫人和令千金若喜欢这些,等做好了我送你两瓶。不瞒斋长,这事是我一手主持的。我这一身香味儿就是因为在自己院子里蒸花,蒸得满院子都香透了,才熏成这样的,我实在不是那种风流的人。”
张斋长看着他真诚的眼睛,顺水推舟地就信了:“我信的过你的人品。你要是天天去花丛里度里,哪儿还有心力这么读书呢。我本来也不像他们似的,净爱往这些风流艳色的地方推。”
崔燮连忙谦虚了两句,又赞了几句他的人品心思。
互相吹捧了一阵后,张斋长便拿眼角余光看着他,淡淡地说:“我也不敢自夸,其实我于香品也有些了解,和衷若是制香时有什么要用人参赞的,我也能胡乱出些主意。”
他不知是真心还是客套,崔燮却眼前一亮,瞪大眼睛看着他:“斋长真个愿意帮我?愚弟确实有些香料方面的问题,正不知要找谁相询呢!”
那天他装逼地让人把做香皂要的香料一样送二两来,只是为了在崔凉面前闻闻,摆几个研究的POSE,回头按着书上的方子配比出来,也免得人家怀疑他怎么一拍脑袋就能想出这方子来。
可是事后人家送了香料来,纸包上都是光溜溜什么都没有的,他才想起来,现在不是那个买什么都给你配使用说明书的现代。
没有名字,他又不认得香料长什么样,这简直就是要露馅儿的节奏,他昨天一晚上都没敢跟崔凉提“香皂”两个字。
要知道真正懂香的是小崔燮,又不是他。崔凉一个脂粉店伙计也不懂的香料,要真是送一堆没名字的药材进来,他可没那个本事挑出正确的香料配成肥皂啊!
这两天还能借口做花露搪塞过去,等做好了之后可就没法儿拖了。
他打算找个香料店按方抓料,认认名字,又担心店里人欺他不懂行,给他拿假料次料。正好张斋长肯帮忙,若是能帮忙鉴定一下真假,那就太好了!
张斋长摇了摇扇子,赶走鼻端浓烈的香气,笑着说:“若是要我辨什么香气,那你可得离我远点儿,不然满鼻子都是栀子香,别的哪儿可还闻的出来呢。”
崔燮笑道:“只是想买些香料,又怕买不着好的,想请斋长帮我看看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纯露这点是不太科学,刚蒸出的花露应当是青Cao味的,有点涩,我改改吧。还有就是94章讲的文章已经简单加了注释,想看的同学可以再看一遍。其实注释也不是很准,就简单解释了一下原题,发了两篇文章前几段原文和点解释而已
第104章
张斋长一片美意, 愿意陪他去买香料, 崔燮又岂能拒绝?晚上散学后,他就跟助教打了招呼, 不再留下补课, 而是请张斋长陪相着出门逛街。
他是骑着马来的, 张斋长却不会骑马,回家叫车又麻烦, 崔燮便要雇两个轿子。张斋长按着他的手臂说:“不要轿子, 这些小轿又闷又摇的,何如咱们自己走。国学前后这几条胡同开店的多, 走不几步就到了。”
张斋长虽是河间人, 但在国子监读了五年的书, 连家人都搬进京了,国学附近路比崔燮这个几百年后的人熟的多。他边走边对着国学外各大酒楼饭店、文玩铺子指点江,哪家厨子好、哪家用料真,哪里卖的古物真, 哪里净是面儿上光的假货, 都如数家珍。
对香料、药材就更清楚了。
崔燮说了几样要买的东西, 他就说:“这都是美白的药材,不用去香铺,后头那家永年堂就有。他们家药还好,我从前受寒发热就是请他家坐堂大夫来看的,开的都是真材实料的东西,几副药下去就好了。”
有他陪着, 崔燮就有底气多了。
两人到了药铺里,崔燮便找人要了白芷、白丁香、白附子……每样不过要一钱两钱的,能看清切片形状就行,叫人当面称量,纸包上写了名字。买够了做香肥皂的,想起将来做玉容膏、沤子、祛斑药可能还要用着别的药料,索x_ing趁着张斋长在就都称齐了。
张峦在旁替他看着药,不时捏起一块切碎的药材来,观色嗅味,时而放进嘴里嚼嚼,一派名医的姿态点评药物好坏,告诉他如何分辨几样相似的药材。
崔燮抓了足有小半个柜台的药,又要了碾药的杵臼和铜碾子,才心满意足地收手,排出几块碎钱,叫伙计拿个竹篓来给他装了。那伙计殷勤地说:“两位公子一看就是国学的学生,这药小店里替你们送到号房吧?”
崔燮一伸手便把篓子拎了起来,掂了掂,笑道:“不用了,我们这就拎走了。若是药材好,以后再来光顾你。”
张斋长在旁看见他随手就拎起那篓药,笑着叹道:“好力气,不亏是天天站着悬腕写字练出来的。你要买的就买齐了吧?我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了,就先回外舍了。”
崔燮道:“哪儿能让斋长这么回去!请兄长随我到街对面酒楼坐坐,容我一尽感激之情。”
张峦本欲拒绝,看着他诚挚的神色,却又心中一动,笑着应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只是街口那间酒楼不好,我领你去一间做地道苏州菜的小馆子。”
那小馆子藏在胡同深处,不是老饕客轻易寻不着。路上穿街过巷,路边还有摆小摊子卖假画的,有几幅长卷上宛然就是描的崔燮的三国人物。
崔燮悄悄看了几眼仿品,深有优越感地摇了摇头——仿的就是不如他画的正品,那美人儿连眼睫毛都没画。
张峦也饶有兴致地看了两眼,摇头道:“远不及居安斋店后挂的那两张。他们家主人不是你家里放出来的么,你可知道他家的大图卖不卖?若真能买着一副,多花些银子也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