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纸条上头写的是毒/药恐已被掉包。
周惬沉思须臾,将两张帕子分别打上结,揣着怀中,不紧不缓地出了密室。
他吩咐心腹看紧密室,便上了马车,赶去上朝。
散朝后,他去了御医院,特意避过刘御医,寻了宁御医。
这两样毒/药原是刘御医验的,结论是这两样毒/药一致,但亦有可能刘御医早已被收买了去,谎称这两样毒/药一致,为求万全,他便打算先央宁御医查验,待得出结论后,再央刘御医验上一验。
宁御医见周惬前来,行过礼后,便自去摆弄自己的Cao药了。
周惬将两张帕子在宁御医面前展了开来,压低声音道:“劳烦宁大人验一验这两样粉末可是相同的。”
宁御医为人谨慎,仅抬眼瞧了周惬一眼,便复又低下头去,道:“验了作甚么?”
“这两样粉末与我手头一要案有干系。”周惬坚持道,“劳烦宁大人了。”
“周大人手头上的要案莫不是……”莫不是太子颜玙之案罢?宁御医噤声,不敢再往下说,见周惬会意颔首,他应承道:“好罢,请予老夫半个时辰。”
“可。”周惬说罢,立在宁御医身旁,寸步不离。
半个时辰之后,宁御医下了结论:“这两样粉末并无不同,乃是杀人的毒/药,剧毒无比。”
周惬问道:“若是中了这毒/药可会呕血?”
宁御医答道:“怕是会呕尽心头血而死。”
周惬又问道:“为太子殿下看诊的是哪位御医?”
宁御医低声道:“是刘御医。”
周惬谢过宁御医,又去寻了刘御医。
刘御医验过后道:“这两样粉末成分一致,与太子殿下所中之毒亦是一致。”
周惬暗暗地打量着刘御医,含笑道:“劳烦了。”
周惬别过刘御医,出了宫去,坐上马车,赶往大理寺。
马车还离大理寺尚有一段距离,他便闻得一阵哭天喊地,他掀开车帘子一望,却有一老妇跪倒在大理寺门口,不住哭喊着,老妇背脊弯曲,额头几乎点地,而老妇身旁有一老翁一面轻拍着老妇的背脊,一面沉默地跪着。
周惬心道:哭得这样惨烈,莫不是有天大的冤屈罢。
思及此,他朝车夫催促道:“快一些。”
顷刻后,马车便到了大理寺门口,周惬下得马车来,扶起老妇,关切道:“老夫人,你有何冤屈?”
老妇面上涕泪纵横,涕泪弥漫在皱纹上,衬得其可怜万分,也不知哭了多久,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身体更是细细地抽搐着,张了张嘴,话语破碎,良久都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字来。
旁的那老翁朝着周惬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额头重重地撞击在地面上,待他抬首时,他额头上已多了个口子,口子上沾了些沙土,又有鲜血自其中流淌下来,覆在他本就丑陋的面上,煞是可怖。
老翁顾不得理会自己满面的鲜血,哀声求道:“还请青天大老爷还老头子与老婆子一个公道。”
周惬先是命一大理寺门口守卫请大夫来为老翁诊治,才问道:“老人家有何冤屈?”
这时,老妇终是缓过了气来,厉声道:“颜珣,当今二皇子颜珣害死了我儿!”
听得老妇直呼颜珣的名讳,又道儿子为颜珣所害,周惬心下吃惊不已,凝了凝神,朝堪堪赶来的众衙役道:“尔等且先将两位老人家扶进去。”
兹事体大,此处道路虽颇为冷僻,但老妇的哭喊声已远远地引来了数位观客,不宜再作问询。
衙役将老妇与老翁俩人扶到了客堂,便退到了一边。
周惬心中已有了猜测,问道:“敢问令郎姓甚名谁?”
“刘垣,我儿唤作刘垣,便是在当今太子殿下身旁当差的刘垣。”老妇人哭嚷道,“他昨日被那天杀的颜珣害死了。”
竟果真是刘垣!
周惬暗忖:昨日刘垣服毒自尽,至死都未承认曾与颜珣密会,假若刘垣是被颜珣害死的,难不成向太子颜玙投毒之人当真是颜珣?
周惬故作疑惑地道:“你儿刘垣既在太子殿下身边当差,怎地会惹上了二殿下?”
老妇哭道:“我儿是为了老身与我家老伴才……”
她哽咽了下,哑声道:“颜珣那恶人为了谋害太子殿下,意图收买我儿,我儿效忠于太子殿下,自是不从,颜珣……颜珣便拿老身与老伴的x_ing命相要挟,我儿无法,便只得从了,昨日老身见着了我儿的尸身,却无人告知老身我儿死因,更不许老身将尸身带回去,老身原以为我儿是尽忠职守,为保护太子殿下而死,回家收拾我儿遗物之时,未料想,竟找到了一封遗书!”
说罢,她颤着手将遗书从怀中胡乱抓了出来,双手奉予周惬,哭求道:“望周大人能还我儿公道,砍了那颜珣的脑袋祭奠我儿在天之灵。”
砍了颜珣?以命偿命么?这老妇未免太过无知了,纵然确实是颜珣害死了刘垣,又意图谋害太子颜玙,只要颜玙x_ing命尚存,颜珣十之八/九不会有x_ing命之忧,毕竟据闻近来韩贵妃正得宠,韩贵妃的亲侄女初承雨露,封了贵人,亦受了不少赏赐,颜珣即使不为文帝所喜,依仗韩贵妃与韩婕妤俩人已然足以保全x_ing命,至多是杀了负责教授他功课的萧月白以作训诫罢了。
周惬接过皱成了一团的遗书看了,这遗书详细地叙述了刘垣是如何为颜珣所迫,又是如何狠下心来向太子颜玙投毒,最末,叩谢了父母的生养之恩。
作者有话要说: 这更补上昨天的,二更晚上六点前更
第24章 二更·起·其二十
周惬接过皱成了一团的遗书看了,这遗书详细地叙述了刘垣是如何为颜珣所迫,又是如何狠下心来向太子颜玙投毒,最末,叩谢了父母的生养之恩。
这遗书不知是否当真出自刘垣之手,纵然出自刘垣之手,亦不知其中所言是否有虚。
周惬招手唤来一衙役,低声吩咐道:“去刘垣家中取些刘垣的书信或是习字来。”
衙役应诺,匆匆而去,他又令另一衙役去请翰林院中的德高望重的康大人来,那康大人专司书法研究,极善于鉴定笔迹。
周惬做罢这些,便在老妇与老翁对面坐下,同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俩人。
这老妇瘫软在椅上,哭泣不止,面色已然涨红,哭声中夹杂着撕心裂肺的低嚎,令人闻之不忍;而那老翁却一脸木然地端坐着,好似被绝望浸透了,他额头的口子还在细细地淌着血,滑过鼻、口,蜿蜒至下颌,濡s-hi了他破旧的浅灰色衣襟,甚是扎眼。
这俩人表现得这般真切,恐怕并无作伪。
周惬登地站起身来,令一衙役去催促大夫快些赶来,接着取出一张帕子捂住老翁的额头,鲜血霎时在轻薄的帕子的丝缕间漫延了开去,沾s-hi了周惬的手指、掌心,而后漫至帕子边缘坠落下去。
良久,老翁方才反应过来,他欲要起身谢过周惬,却被周惬按住了肩膀。
周惬温言道:“老人家,你且坐着罢,勿要起来。”
片刻后,大夫便赶到了,那大夫为老翁清理伤口、上过伤药之后,又包扎了一番,才道:“老人家只是皮r_ou_伤,无甚大碍,不过老人家上了年纪恢复不易,须得喝些补身的汤药为好。”
“那便劳烦大夫开药罢。”周惬见刘氏夫妇皆是衣衫破旧,怕俩人身无余财,善心地道,“这药要多少银两?由我来出罢。”
话音落地,却见老妇骤然止住了哭泣,转而冷笑道:“老身有万两我儿的卖命钱在手,何须周大人相助。”
老翁按了下老妇皱巴巴的手道:“勿要对周大人无礼。”
老妇适才因“银两”俩字受了刺激,闻言,恭声歉然道:“周大人大人大量,切勿与乡间老婆子计较。”
周惬摆摆手示意无事,待大夫开过药后,他将药方交由一衙役去配了来,而后又亲自送大夫出了大理寺去。
回到大堂之时,他故意在窗口窥伺了一阵子,见老妇、老翁俩人在独处之时也无异状,方不徐不疾地踏入了大堂内。
他复又坐回老妇与老翁对面,朝老妇肃然问道:“敢问老人家,你适才提到的那万两是从何处来的?”
老妇哭泣得久了,嗓音犹如在砂砾上死命地磨砺过了一般:“两个余时辰前,有俩作侍卫打扮之人抬了一个木箱来叩门,老身去开了门,那俩侍卫将木箱抬进来后,打了开来,里头是满满的纹银,老身吃了一惊,唤来老伴,其中一人道我儿为太子殿下尽忠职守,理应褒奖,但由于我儿身故,太子殿下便将我儿应得的赏银交予我们俩老,又可怜我们俩老膝下无子,承诺赡养我们俩老余生。”
周惬思忖道:这老妇方才道刘垣为颜珣所迫,下毒谋害颜玙,以致其身死。昨日由颜玙的证言看来,颜玙已然信了王姝之言,认定是刘垣下毒要害自己x_ing命,又为何会差人抬了赏银予刘垣父母?
便是他心下疑惑难解之时,老妇又道:“他俩虽自称为太子殿下所差使,但……”
老妇情绪激动至极,几乎提不上气来,急得目眦欲裂,好容易才吐出字句来:“但老身却窥见他们腰间别着的令牌显示其为拂雨殿之人,老身虽不知这拂雨殿住的是哪位贵人,却能肯定拂雨殿断不是太子殿下居所。是以,老身便假意应承,当着那俩侍卫之面,对太子殿下千恩万谢,免得俩人起了疑心。之后,老身问了隔壁的教书先生拂雨殿所住何人,那教书先生道住的乃是当朝的二皇子颜珣!再之后,老身细细地收拾我儿的遗物以求寻出些蛛丝马迹来,便找到了适才呈予大人的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