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俩人皆是颔首应是, 周惬却是冷下脸来, 重重地拍了下惊堂木, 直斥道:“尔等既然患过麻风之症, 何故不避让旁人, 昨日逛了撷花楼, 今日又去了集市,莫不是想将这麻风之症传遍京城不成?”
周惬心知麻风之症痊愈后, 便不会传染他人,为拿其来做文章,自是不会说明。
俩人原本以为周惬要问的定然与太子殿下遭投毒一案有关, 未料想,周惬对此却是只字不提,反是扣了一顶大帽子下来。
俩人面面相觑,俱是吃了一惊,吃惊过后,又生惊恐,这周惬着实令人琢磨不透。
于承源向着周惬磕了个头,诚惶诚恐地道:“大人明鉴,我等从未有过要将麻风传予旁人的意图,我等……”
周惬厉声打断道:“那尔等为何要去撷花楼与集市?”
于承源语塞,只得歉然道:“我等行为失当,今日起必当避让他人,不再于人群中出没。”
曹渠亦连声应道:“于兄说得是,今日起Cao民与于兄定然避让他人,不再于人群中出没。”
“尔等……”周惬居高临下地盯住俩人,“本官信不过尔等,倘若尔等出了这大理寺之后,再日日往着热闹处钻,本官只怕是管不过来,为了京城百姓的安危,不如……”
于承源乖觉地道:“但凭大人吩咐。”
“不如便斩了罢。”周惬手指一动,将两块斩字牌掷于地,他用的气力大了些,两块斩字牌一触到地面,便高高跃起,一块生生地砸在了曹渠面上,另一块则跌落在于承源腿边。
俩人全然怔住了,良久,于承源回过了神来,叫嚷道:“大人,大人,大人饶命啊!”
曹渠面上被斩字牌划出了一条血痕来,他也顾不得抹去,紧跟着于承源,求情道:“还望大人宽宥。”
听得于、曹俩人之言,周惬似乎有些心软,侧首瞧着孟愈道:“孟大人,你认为如何?”
孟愈厌恶地瞥了俩人一眼:“本官以为勿要耽搁,速速将俩人拖出去斩了,若是传染了你我与一众衙役便不好了。”
周惬急声道:“既然孟大人这样说,来人,快些将于承源与曹渠俩人拖出去斩了。”
“且慢。”孟愈出言道。
于、曹俩人心存侥幸,以为孟愈改了主意,下一刻,却听得孟愈吩咐道:“斩了后,还得放把火烧干净了,切勿丢下一点皮r_ou_、骨头,免得野狗误食,丢了x_ing命。”
于承源眼见四个衙役逼上前来,心生一计,借了颜珣的名头道:“Cao民俩人乃是拂雨殿的内侍,当朝二殿下的身边人,大人要斩我们俩人须得上报二殿下,得到二殿下的应允才行。”
周惬嗤笑道:“本官据闻尔等因麻风之症被赶出了宫,早已算不得二殿下的身边人了,本官要斩你们与二殿下有何干系?”
说罢,周惬沉声道:“还不快将这俩人拖出去斩了!”
四个衙役应声,俩人一组,分别架住于承源以及曹渠,将俩人往堂外拖去。
于承源吓得肝胆俱裂,下/体一热,竟溢出了尿液来,濡s-hi了衣裤,他顾不得羞耻,尖声道:“Cao民从未患过麻风!”
曹渠欲要制止,已然来不及了,张了张口,又紧紧阖上了。
四个衙役还在拖着于、曹俩人往外头去,周惬斜睨着于承源道:“本官看你面上与手上生了密密麻麻的麻子,你如何会从未患过麻风?”
于承源在即将要被拖出门外去的前一刻,以双足死死地勾住了门框,扯着嗓子道:“Cao民当真从未患过麻风!”
周惬摆摆手道:“暂且松开于承源,将患过麻风之症的曹渠拖出去砍了。”
两个衙役立即松开了于承源,于承源连滚带爬地回了堂上,吐了口唾沫往脸上一抹,他面上密密麻麻的麻子随即少去了一大块。
曹渠已被拖出了门外,见状,为了活命,高声道:“Cao民亦从未患过麻风之症!”
周惬向着架住曹渠的两个衙役使了下眼色,俩人会意,将曹渠放了去。
周惬命人端了一盆子水来予于、曹俩人,俩人净过面,又洗过手后,皮肤上头果真再无一颗麻子。
周惬盯着于、曹俩人,沉声道:“尔等因麻风之症被赶出了宫去,如今却坦白并未患过麻风,尔等行这般欺瞒之举逃出了宫去,恐怕亦是死罪。”
于、曹俩人面露惊恐之色,其中于承源终是沉不住气:“我等是奉二殿下之命出的宫,绝非故意私逃出宫。”
“奉二殿下之命?”周惬颇有兴趣地道,“二殿下派尔等出宫有何要事?”
曹渠瞪着于承源,直瞪得于承源哑然无言,垂下首去。
周惬好脾气地道:“曹渠,于承源不愿意讲,本官也不作勉强,便由你来讲罢。”
曹渠咬了咬牙,梗着脖子,亦是不吐出一个字来。
周惬不以为意地道:“既然你也不愿意讲,不如本官还是将尔等拖出去斩首罢,毕竟尔等犯的是死罪,被宫里头知晓了也是一死,左右都是一死,还是由本官来送你们一程罢。”
于承源吓得面无人色,再也忍耐不得,方要张口,却被曹渠掌了一嘴,这一掌气力甚大,于承源的嘴角绽裂开去,灼热的鲜血簌簌而下,有数滴坠落在地,与他身下的尿液混在了一处。
周惬提声道:“曹渠你当着本官的面,便敢伤人,是视本官于无物么?”
曹渠摇首道:“Cao民怎敢视大人于无物。”
“你虽这般说,本官却是不信。”周惬命令道,“将曹渠当堂责打二十大板。”
周惬话音堪堪落地,一板子便打了下来,打得曹渠扑倒在地。
板子击打r_ou_体的声响在堂内炸了开来,炸得于承源浑身瘫软,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放,一身的骨头仿若被尽数剔去了,r_ou_泥一般委顿在地。
诚如孟愈所言,这俩人出宫半月,不过半日,便被寻到,决计是故意为之,俩人原是拂雨殿内侍,而今之行径亦好似是为了不吐露不利于颜珣之言语,但却是自相矛盾了,倘若他们当真为颜珣所用,颜珣不是蠢人,定当早已将他们送得远远的,又或者索x_ing杀了了事,即使颜珣既不送走他们,也不取他们x_ing命,他们如若真的尽忠于颜珣,应当自觉远离京城才是,怎地会这般轻易地便落入了自己之手?他们这一出,倒像是为了取信于自己,诱导自己逼问他们,好助他们引出颜珣。
周惬思及此,将候在一旁的魏诵唤到身旁,耳语了几句。
魏诵点了点头,便出得堂去,少时,魏诵端了一壶都匀毛尖来并一个茶盏来。
魏诵倒了一盏茶奉予周惬,周惬伸手接了,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
在周惬的示意下,这二十大板打得极慢,待周惬慢悠悠地将这盏都匀毛尖收入腹中,也不过打了十五大板。
周惬一面饮着都匀毛尖,一面暗暗地窥察着于承源以及曹渠俩人。
曹渠被打得双眼眼神有些涣散,气息微弱,四肢无力地瘫在地面上。
而于承源却是望着曹渠,面上隐隐透出了异样来。
这异样三分是因曹渠而起,余下的七分却像是焦躁了。
周惬饮罢两盏茶,好整以暇地问道:“于承源,二殿下派尔等出宫有何要事?”
于承源不答,兀自垂着头。
“罢了。”周惬又倒了一盏茶,饮上一口,“今晨太子已逝,想来二殿下不日将坐上太子之位,无论他派尔等出宫所为何事,俱已是旧事了,本官管不得。”
听得此言,于承源愕然地道:“太子殿下怎会……”
“本官原本不该议论皇家之事,但念在你死期将近,本官便大发慈悲告诉你罢。”周惬作出一副叹息的模样,道,“太子殿下为了除去二殿下,在自己身上下了毒,嫁祸于二殿下,岂料,太子殿下为求取信于人,下手狠了些,竟生生将自己毒死了去。”
周惬言罢,忽觉这当真是一出闹剧,面上却仍是叹息之色。
于承源心下乱成一团,又陡地听闻周惬道:“停手,莫要打了。”
一衙役道:“大人,这还差着一大板子。”
“这一板子便免了罢。”周惬命道,“将于承源以及曹渠押入牢房去,择日问斩,再将药铺那俩人带上来。”
曹渠已去了半条命,气若游丝地任凭衙役拖了下去。
见死刑难逃,于承源忍不住道:“我等绝非私自出宫,是太……”
于承源方吐出了一个字,便噤声不言。
竟果真是太子殿下,自己这一番敲打倒是有些成效,周惬心中暗喜,面上却不露半分,甚至半点不理会于承源。
于、曹俩人还未被拖下堂去,药铺俩人已然被提上了堂来。
药铺掌柜乍见于承源,便指着于承源道:“大人,小的并非为太子殿下所用,小的与太子殿下之死无半点干系,是他,他才是来买那‘七杀’之人,他才是太子殿下的手下!”
于承源闻言,本能地道:“太子殿下从未差使我买过‘九杀’。”
“‘九杀’?”药铺掌柜道,“小的方才说的分明是‘七杀’。”
周惬淡淡地朝于承源道:“如此,你便是承认曾买过‘九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