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公子 作者:于耳【完结】(15)

2019-06-16  作者|标签:于耳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宫廷侯爵

  又走了一段路,在他左边的江玉楼脚步变缓,脸色白的吓人,虽说是鬼,也许这白的程度更可以证明他是个鬼,但还是让人觉得隐隐不安,慕容九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江玉楼慢慢停下来,疲惫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眼一闭,倒在了他肩上,慕容九心下一急,差些为了接住他把伞给扔了。

  慕容九慌张的看着他,一手扶他,一手勉强继续给他撑伞遮阳,江玉楼在他肩上一点点透明,须臾不见,慕容九吓了一跳,慌忙唤他:“江玉楼!”

  此时的小黑在山前徘徊不再朝前,似是也没了先前寻找的兴奋。

  想来是江玉楼为了找寻尸骨,对黑猫施了法。他耗了所剩不多的精力去施法,本就不可多留的魂魄又于日光下连蒸了几个时辰,于是支撑不住,不见了。

  他一旦不在,小黑那本事也就跟着不见,此时只寻到了东面那处山前。

  慕容九急忙回去带人去东面搜山。

  要到江玉楼尸骨所在的那座山,就要过山前的一条河。山前的河水不急不缓,清澄不深,平浅易涉。他真的如了平生所愿,以水为伴。

  宋元乔三人带了一百多人与慕容九在山石之间找了三个时辰,终于在石缝间找到一具骸骨。

  夜晚,慕容九坐在房中等江玉楼,终于等到他的出现。

  ☆、第十七章 不见去年人

  江玉楼在窗前站立,清白透明的身影欣长又显得纤弱。

  他看着慕容九,一直也不说话,慕容九不知他是在等答案,还是他已经猜到了自己尸骨保存的并不好,慕容九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神情里,似有隐隐的忧伤。

  慕容九告诉他,尸骨所藏何处,腐化的程度,因为已经一碰可碎,便只能用布包裹带回,现在是一坛齑粉被我放在了床头。

  江玉楼过去看了一下。

  慕容九又告诉他,他的尸骨被五行所困,故而不能轮回,藏的隐秘故而没找到。

  江玉楼听完,只淡淡道:“是这样啊。”说完便又是没了话,然后转头看窗外的月亮。

  他看了一会儿,直接穿墙而过,立在了院中,看一眼月亮正圆,银光满院,他抬颌迎着月光,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清泠泠的月光撒落他一身白衣,淡淡的发蓝,干净清澈的让人不敢触及。那如美玉般无暇的容颜在月光之下,美的让人心疼惋惜。

  慕容九就这么远远的看着他,心中却是莫名的一痛。

  江玉楼缓缓的睁开眼,眼睫微微颤动,声音还是那么轻:“今夜是最后一晚。也巧是仲秋月夜。”

  慕容九沉默许久,说出一句:“江玉楼,我带你去逛花灯。”

  江玉楼听着一怔,转身看过来时眼里似有s-hi润:“为何?”

  慕容九笑道:“他带你做的,我也想带你去做。”

  长安月夜,灯火星昼。不知三百年前的长安灯夜是否如此?

  江玉楼默默的走在慕容九的左边,人群从他身体里穿过。

  慕容九犹豫了一下,伸手牵住了他的手。对方一怔,转头对他笑笑,缓缓将手抽回。

  他找到那些挂了灯笺的灯树。看着其中一盏笑道:“烦请九公子帮我拆开看看吧!”

  慕容九帮他打开一看,瞬间脑仁儿疼:“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

  江玉楼知他对不上来,笑了笑,自己便对道:“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呵呵,此诗此夜,似乎不太应景。再帮我打开这只看看。”

  说着,他又指了一盏灯,慕容九帮他打开第二盏灯上的诗笺:“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蕈色寒......”他脑子疼炸了也对不上来,江玉楼又自己对道:“孤灯不明思欲绝,卷惟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九爷被晾在一旁,脸红悲叹,空对满树情笺拆得对不得,枉被逼读十年书,扪心自问,颇惭愧。

  他又随手拿过一只打开,一看,笑道:“这句我知道!记得你也曾对过的。”

  慕容九把诗摊开给身旁的江玉楼看,江玉楼看了诗后一愣。

  许久后,他眼睛氤氲的看着慕容九,念出来的的声音似乎微微在颤:“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慕容九这方对着江玉楼举着灯笺,全然忘了此时江玉楼不可见,旁人只以为他是举着灯笺对空气,正如他对面的这位,就是江玉楼身后的那位姑娘,她定是误会了慕容九是要与她对诗。

  “公子真巧!你这诗是我这诗的后半句。”

  那姑娘一举手中的灯笑道:“我刚才刚拿了前半句,你便对我举出了后半句。缘分呐!”

  慕容九愣了愣,看了看江玉楼。

  江玉楼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那姑娘,笑道:“南玉姑娘?”

  只是那姑娘听不见也看不见。但江玉楼依旧礼貌的对她笑了笑。

  那姑娘刚想冲慕容九过来,就听一句高喊:“小九!”

  只见与慕容九常日厮混的那三位,正搂着一帮懂香春的新欢旧相好,就冲这厢招手拥过来。

  “凄凉呀……一个人来逛花灯呀?”元笙对慕容九啧啧怜悯道。

  慕容九心骂,你们这帮眼瞎!九爷我身边有个傲骨才情的江玉楼!

  乔丞之道:“赏灯无美人相伴岂不大憾?乔兄我给你带了一个,如何?”

  慕容九看了看身旁的江玉楼,对三厮笑道:“不劳三位费心,九爷我今夜就孤身了!”

  宋离岸挤过来:“逞论小九爷这一身铜臭的身价不说,就您这风流倜傥的相貌往那儿一站,到哪儿不得掀起一阵狂蜂浪蝶。来!姑娘们,陪九爷逛逛去呀!”

  宋离岸和元笙说着就簇拥一帮姑娘挤上来,一群人推推嚷嚷就要拉慕容九走,他们自是看不到他身旁的江玉楼。眼见着一个个自己透明的身形里穿来穿去,江玉楼皱起了眉头。

  慕容九心知江玉楼本就不喜欢嘈杂,再被这么一闹,就要身形闪走。

  “谁要你们陪!”慕容九一把拉着江玉楼撇开了人群,往别处就跑。

  三人在身后笑道:“嘿!跑什么呀你,又见鬼啦?”

  慕容九后来才想起来,江玉楼根本不用自己紧抓着跑,他根本不会被挤着,反倒是自己,牵着空气跑起来的样子很是怪异。

  但他当时没想太多,只知道情急之下就拽着人跑,像是生怕抓不住就将他挤丢了一般。

  江玉楼只任由李承璘拉着自己跑,然后反手将手握紧了,一路无话。

  那晚,慕容九看着江玉楼就立在自己房中窗前,看着圆月,不动,不语。

  看他那般,慕容九心中竟是有些心疼,闭了眼睛不忍再看。

  他感觉江玉楼有些靠近,但他没睁眼,索x_ing躺在榻上假寐。

  只是觉着他几番靠近,又疏远,又再靠近,似有犹豫。

  他行走无声,举动无风,他分明是无息的鬼魂,可慕容九却在那一刻,感觉到了他真实的存在,他的犹豫,他的徘徊和靠近,以及最终还是无声的离去。

  江玉楼离开后,慕容九躺在床上,回忆起那个常常在窗前站着出神的白衣公子,月入窗阑,盈盈一身,何等的玉人。

  记得与李承璘那一世,他一直是水色青衫,像一幅画卷中走出来扶风清骨般的玉公子。

  可惜璧玉易碎,他死去了。

  他们把他绑起来,双手绑在身后,想要侵犯他,他开始害怕,猛然想到了李承璘,一股倔强的守护感逼得他愤怒,于是便开始大骂那些禽兽。

  禽兽!畜生!龌龊……他将自己一生都不会骂的秽言脏字全都轮番骂了个遍。

  那帮人听的气愤,便狠毒的打他,他本就体弱,又负着伤,经不起打,但他倒觉得是个解脱,只宁愿被打死,于是便骂的更厉害。

  那些人便一直的踢打他,他便一直不住口,那些人听烦了,最后用衣服蒙住他的头,也不在乎他有没有被闷死,继续一直的打他,很久后才发现他早咽气了,大约被蒙上头后不久就已经死了,死的时候眼睛还微微的睁着。

  没有人听到,在他最后没下去的声音里,不断念着的两字。

  “承璘……承璘……承璘……”

  他被蒙了眼睛死去,故而死后三日三夜也看不清周遭事物,寻不得尸骨。

  听说被死不闭目的人第一眼看到的人会死于非命,死者会还魂报复,那人最终会落个与死者同样的死法。

  所以那个掀下他衣服的人撞上了他的视线,就难免信其有,生怕鬼魂索命。一群人就把他用红布裹了,扛到了最近的山中给藏在了石缝里,在旁边匆忙种了几株桃树。

  又听说,人死后不落地面,沾不了土就碰不了地气,所谓不入土难以为安,所以江玉楼一直是个流离的游魂,加之被寓火的赤布缠身,周围是辟邪的桃树,石属金,涧积水……欲困于五行却独缺土的灵魂,会世世不能进入轮回托生为人,只能一直流离于永世无人觉察的空间,直至一日,魂影湮灭。

  ——

  山寺钟声撞响,僧人们行了一场隆重的法事,江家的六公子,终于能归于尘土。

  又一年,宋离岸正房得子,乔丞之侧房有喜,元笙被迫忙起家业,三厮倒是头一次不出街满楼的浑混了。

  这年圆月花灯夜,倒是只剩了慕容九在灯街闲逛,他抬头望一轮满月,却觉得圆月圆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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