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十一岁那年, 他的养父母也出了意外, 他从此便流落街头,过上了风餐露宿的生活。
小乖是他养父母送他的一块白玉所化,化形距今已有五年了,五年来一直形影不离的陪着他, 所以即便在少年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将它卖掉。
少年为了养活自己,白天在附近发传单、看场子、搬砖,甚至捡垃圾,什么活儿都干过,夜里便睡在这栋废弃的大楼中, 这么多年也凑合着过了。
楼内不光住着他,还住着周围的几个流浪汉和小混混。
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地盘,彼此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偶尔还能相互帮衬一下, 介绍介绍“工作”。
他和其中两个小混混都很年轻, 觉得这样蹉跎下去一辈子也没什么出息, 于是跟人借了一万来块钱,打算自己出去做点小生意。
然而美好的计划刚刚开始,意外就发生了。
某天夜里, 劳累了一天的少年回到废弃的大楼中,想去找二人谈事情,却发现他们都不在。
他又去附近找了找,结果发现不光是他俩,周围烂尾楼里的人全部不见了。
他惴惴不安地等了一晚,没有人回来,之后也再也没见过他们的踪影。
所有人都仿佛人间蒸发了,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又过了没几天,楼内就开始散发臭味,且味道越来越重,逼得少年没有办法,只得离开了这里,重新开始了露宿街头的生活。
他刚经历了这等怪事,又失去了伙伴,一时间心神不宁的,也没心思去赚钱了。可偏偏这时候债主找上门来,让他还那一万块钱。
那一万元当初不是他去借的,现在也不在他手中,他从头到尾都没见到过。
可那债主是当地的大混子,讨债的手段出了名的下作,和他也没处讲理去。
少年心里害怕,一时间又凑不出那么多钱,便不禁动起了歪心思。
不料才刚偷了两次,就撞上了陆非辞这块铁板。
“至于小乖,它真的只是路过。你给我施了巫术后它又不能靠近我,我就让它随便出去逛逛,这大楼是我们之前一直住的地方,它又不怕臭,所以就过来了。”少年闷声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现在可以解开那咒了吗?”
陆非辞听完,不禁叹了口气。
少年身世如此,也是个可怜人,然而……
他伸手搭上了少年的肩膀,望着他的眼睛道:“我可以帮你解开,但你要答应我不许再偷东西了。小时偷针,长大偷金,你要是养成了习惯,日后迟早要出事的。”
少年一怔,然后低下脑袋,乖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钱的事我会再想办法的……以后不这么干了。”
陆非辞点了点头,指尖金光闪过,画了个破咒的符。
符成的瞬间,小怪欢天喜地地贴到了少年身上,开始粘着他到打转。
陆非辞轻轻一笑,旋即回头望着废旧的大楼,神情恢复了严肃:“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刚刚说楼里的人全部失踪了,再也没回来?”
少年点头:“嗯,我也想知道他们去哪了……”
“人失踪了这么久,报警了吗?”
少年闻言,突然低下了头,摇摇脑袋道:“都是些居无定所的人,有的连户口都没有,报警有什么用?他们虽然集体消失比较奇怪,但也不一定真出了什么事,万一只是想离开这里,自己走了呢……”少年说到这里,目光似乎有些躲闪。
陆非辞又问:“他们集体失踪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三周前吧,臭气是近两周才开始的。”
“这片烂尾楼内原本住着多少人?”
“也没多少,七八个吧……”少年说着,抬头打量着陆非辞,“你问这么多干吗?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非辞说:“我是一名通灵者,受这边的物业委托来调查一下恶臭哪里来的,看看能不能想出解决办法。”
少年问:“那你有办法吗?”
陆非辞摇了摇头,目光渐渐沉了下来:“你说他们可能是自己走的,但我觉得,他们或许是真的出事了。”
陆非辞说着,低头对无聊地在那蹬腿的狐狸道:“你知道怨尸臭吗?”
狐狸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你是说,这臭味是怨尸留下的?”
陆非辞道:“我也只是怀疑,没有证据,因为我没在附近发现y-in气。如果有人在附近被杀,死后怨气太深,导致尸体腐变,那这怨气应该也足以令他化为厉鬼了。”
“不错,我也没察觉到y-in气。”狐狸点点头,问道:“现在怎么办?这任务凭你是解决不了的吧?”
陆非辞叹了口气:“嗯,这任务有些超纲了。它只挂在了上黄位,应该是因为公会的人初判有误。一般这种情况是妖物造成,解决起来也容易。可如果这里的臭气是怨尸形成的,那么至少要请玄级、甚至地级的通灵者来净化才可以,凭我现在的能力肯定做不到。我等明天再去公会一趟,请他们派人来重新做一下评定吧。至于死的到底是谁,怎么死的,这个不归我们管,直接打110吧。”
“好吧。”狐狸似乎对普通人的生死看得很淡,闻言也没怎么在意,而是道:“既然如此,我们先撤吧。”
“等一下。”少年突然叫住了陆非辞,抬起惨白的小脸问道:“你刚刚的意思是……这附近死了人,而且死的就是之前楼里失踪的人,是吗?”
陆非辞犹豫了一下:“真相如何我还无法断言,不过……”八成如此。
不然楼里的人不会一夜之间集体失踪。
而且如果正常人家里丢了人,肯定早就报警了,大约只有这些无亲无故的流浪汉,才会连死都无人问津,至今也没被发现。
陆非辞以为少年是因为失去了朋友才这般面如死灰,刚想安慰他几句,却发现对方表现得有些不太对劲,不光是伤心,似乎还有些害怕,连站都站不稳了。
“你怎么了?”陆非辞走了过去,想扶他一把。
不料少年却像受惊一般躲开了,不让人碰。
陆非辞皱了皱眉,从刚刚开始,他就发现少年的目光似乎一直在躲着自己,然而他听这少年身世可怜,只以为对方是不愿揭露过去的伤疤,才一直低着头,一些细节部分也没多问。
然而少年此刻的神情却不像是单纯的悲痛,反而有一丝……心虚?
陆非辞心里一沉,走上前去望着少年道:“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我、我没有……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少年虽然这样说,却仍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陆非辞抿了抿嘴,忽然伸手抬起了少年的下巴,正对上一双惊慌失措的s-hi漉漉的眼。
他沉声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此事人命关天,你若有什么隐情,和我说一说,我或许还能帮到你。你若信不过我,留着日后去警察局交待也是一样的。”说罢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哥……”少年一把拉住了他的小臂,满目的慌乱与惊惧,声音颤抖道:“我、我没想隐瞒什么,我只是害怕……害怕是自己克死他们的……”
“嗯?”陆非辞一愣。
少年紧紧抓着他的小臂,指节泛白,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再抬头时,眼眶竟隐隐泛红。
然后神色颓然地翻开了左手掌心。
陆非辞眸子一缩。
少年左手断掌,手心中央长着一颗突兀的小黑痣。
少年垂下头,低声道:“我从小就有人说,这是天煞孤星的手相。我幼时是孤儿,后来遇到了养父母,他们对我都很好,有人说我是扫把星,他们总是一笑置之,告诉我不必在意。但是过了没几年,他们也死了,我想我大概真的是天煞孤星命,就没再回孤儿院,干脆自己出来混。我起初一直没敢交什么朋友,身边只有小乖陪着我。后来我遇到了大志和顺子,他们虽然是混混,但是都挺讲义气,我想好几年过去了,或许也可以试着迈出这一步了,就渐渐跟他们走到了一起,结果又出了事……我怀疑是自己克死了他们,克死了这片楼里和我一起住的人……”少年说到这里,声音竟有些呜咽。
他委顿在地,痛苦地抱住了头。
少年长期漂泊在外,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难免有些营养不良,因此整个人看上去瘦骨嶙峋的一小只,背影显得异常单薄。
陆非辞怔了怔,没想到他纠结的是这个。
他神色复杂地望着少年,片刻后轻声一叹:“他们不是你克的,你也不用相信天煞孤星的说法。”
“什么?”少年闻言抬起了头。
陆非辞和声道:“你这的确不是个有福气的手相,但若说天煞孤星命,那便是夸大了——天煞三十年一遇,孤星十二年一轮,也就是说真正的天煞孤星三百六十年降临一次,哪能轮到你头上?”
少年怔了怔:“真的?可是我从小到大……”
“你都还没成年,谈什么从小到大?以后日子还长,何必自己吓自己?”陆非辞蹲下来,拍拍他的肩膀,“你以前的命是不太好,但今后日子还长,好好努力,一切都会变好的。”
少年呆呆地望着他,许久才道:“那、那现在怎么办?要先报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