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被窝里的温度被他这一掀散去了许多，林迟为了取暖不自觉就往最近的热源他的怀里蹭，陆辞瑜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打消了起身的念头。
这雪虽然下的不大，但却连着下了大半夜，待到第二日起来时门口的雪已经积到足腕了，满院尽是银白。
陆辞瑜显然是来了兴致，催着林迟收拾洗漱然后就带着人出门玩雪。
末世里的大雪连房子都能压倒，那时候零下四十几度都算是暖和的，哪怕是火系冰系的异能者都提不起精神出门，路边到处都是冻死的人，哪有人有玩雪的心思啊。
林迟被他催的一脸懵逼，不过陆公子难得有兴致他自然是要陪着的。
新雪初霁天色晴明，仰头望去碧蓝一片清澈澄净。都说落雪后无声，林迟不懂里面的科学道理，不过整间院子都是安安静静的，偶尔才能隐约听见的院内寻远寻泉扫雪的声响也是飘飘渺渺听不分明。
林迟毕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实在是不明白雪有什么好玩的，陆辞瑜在那里默默滚着雪球，他便托着下巴坐在门槛前的台阶上看他。
他一点都没发现自己的坐姿和陆辞瑜越来越像了。
比起陆辞瑜，他倒是更对手上和脖子上的手套围巾的材质要感兴趣一些。
陆辞瑜滚出了一个大雪球，刚回过头要与他说话就见着林迟这么坐在台阶上，一股火气立时就窜到了胸口。
他丢下手中的雪球，几步上前扯起林迟：“怎么就这么坐着了！不凉吗？！”
雪球本来就没团结实，掉在地上摔成了一大滩碎雪，林迟被他拽起来踉跄了一步，盯着他认真道：“不凉的。”
陆公子怕他冻着给他里里外外套了好几层，全身上下都暖暖的，台阶上又垫了个几个厚厚的毛垫子，他才刚坐下一会儿还没察觉到什么。
陆辞瑜被他这么一看，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叹了口气才道：“那也不要那么坐着，毕竟是石质的台阶，一会儿就该冷了。”
林迟点头，捏住了他的脸：“我都听你的，你不要不开心。”
陆辞瑜抓掉了他的手：“我没有不开心。”
林迟眯着眼睛看他。
“雪球都碎掉了，我们重新堆吧。”林迟低头看了眼，有些惋惜。陆公子刚刚滚出来好大的一个呢。
陆辞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勉强算是答应了。
两个人一起堆速度自然是快了不少，所谓的雪人不过是两个圆球上下摞在了一起，陆辞瑜捧了几把雪将联合的地方固定了一下，又取了两个扣子嵌进雪人的脸上装作眼睛，这雪人就算是成了。
一大一小的两个雪人并排依偎在一起，远远看着格外显眼。
陆辞瑜之前滚那个雪球时自己就忙了一会儿，忙的一头的汗水，他盯着雪人出了会儿神：“我们那里有个地方，雪雕冰雕特别好看。”
“那里有一个很大的园子，每年都会举行很大型的活动，里面都是冰雪造出来的人像和彩灯建筑……可惜就是太冷了一直都没去成。”
“后来则是去不了了。”
陆辞瑜看着的是雪人，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个时空去了。林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里也不知道陆辞瑜想的是什么，只能沉默的站在他的身旁，隔了会儿才道：“归兮能不能用冰雪雕出来人？”
陆归兮雕刻的本事那么厉害，应该能做出陆公子想要的东西吧。
陆辞瑜仔细想了想：“估计能吧……”。
林迟有些意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拜托陆归兮。陆辞瑜一眼看出来他的想法，深皱起眉：“不要去想他了，雪人有什么好的，我这个大活人不是站在你的面前吗？”
林迟抬头看他。
陆辞瑜又将两个雪人从上到下拍了一遍压实，而后才带着林迟往回走：“与其弄那么一个晴天就会化掉的虚幻的东西，不如我们一起做一对能放的住的。”
“放的长长久久的，放了百年也不会腐朽坏掉的。”
林迟乐得他误会，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自己知道的东西：“面人？这个放几天就会硬了干裂了。那是木雕？可是木头也会生出虫子或者烂掉啊……那是什么？”
陆辞瑜合上院门：“石头或者瓷器啊，傻媳妇儿。”
林迟看他：“你会吗？”
陆辞瑜：“……”。
陆公子还真的不会。
“我可以学嘛，重要的是心意。”
林迟点头：“那等你考完童生试，我们一起弄一对吧？”
“嗯。”陆辞瑜带他进了屋。
说到刻一对石人玉人这个话题，他倒是突然想起来空间里的小半箱滴胶了。
AB两种胶混合在一起再夹杂些干花碎片……陆辞瑜有着百分百的信心能在这个朝代卖出来个极其可观的价钱来。
不过这个东西和玉石及多色琉璃一样都要小心谨慎对待，到底要不要动怎么用都是个棘手的问题，好在陆辞瑜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姑且先在空间里堆着吧。
他帮着人把长长的围巾解下来挂好，看林迟忙里忙外准备热水。跟林迟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能找到新的想法，怎样都不会腻。
过去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哪个时空也都无所谓了，身边有这个人已经足够了。
第48章 番外（一）
（一）
其实路归兮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姓甚名谁。
（二）
衍安三年, 大雪纷飞。
刚过而立之年的清和帮帮主陆仁路过一条老巷，隔着远远的距离就能听见巷子里的嘈杂人声。声音的主人还都没变声呢，一道道童音听起来稚嫩清脆的, 不过骂的狠话脏字却连他听了都忍不住皱起眉。
他到了巷口好奇的看了看, 一群还不到他腰部的小孩子围在一起乱七八糟的混战成一团。
这些小孩看着年纪都不大，最高的那个也才九、十岁的样子，在雪地冰堆里摔倒又爬起。他们一个个都穿着破破烂烂的难以遮蔽住全身的衣服，有的□□在外的皮肤上成片的冻疮, 看着极其渗人。
这几年天下实在是不太平, 暴雨干旱地龙翻身一个连着一个来，饿殍遍地尸体横生, 满城都是这样的流浪乞儿。
陆仁虽然名仁, 却没那么多善心去救助他人, 转身就想离开。余光刚好扫到一个瘦小的孩子被几个人按压在雪地上, 那个最高的孩子走了一步坐在他身上，两手紧紧扼住他的脖子, 似乎是想要活活掐死他。
那孩子的气息越来越弱，脸色都有些不对了, 一只手在地上拼命抓挠摸索着, 似乎是想找个什么东西反击。
他也不知道抓到了什么，手心被划出了长长的一道口子，这孩子恍若未觉, 摸到了一块石头就蓄力往身上人的头上砸去。
那个大点的孩子没想到他还有力气反击, 冷不丁挨了这么一下顿时额角血液横流, 一时间眼前的东西都模糊了起来，手下也松了力气。别的孩子都转移了注意力去看他，那小孩趁机一把推开人冲着巷口就跑。
这孩子年纪不大，眼睛里却满是凶狠，自己的半身都鲜血淋漓被血水浸透了，疼的面色都变了他也不在意，咬着牙就往前跑。
但他一身的伤，刚刚又差点被掐断气，没跑几步就被反应过来的孩子们追了上来按在地上。
陆仁本想着再往后看看热闹，没想到那个被他用石头砸了的孩子找了块比人头还大的巨石，抬起来照着这孩子的脑袋就要砸下去，眼看着面前就要脑浆四溅，陆仁只能无奈出口：“喂。”
“你们才多大啊，这也太凶残了吧？”
那群小孩子非但不怕反而满是戒备虎视眈眈的看着他，男人眨了眨眼，使了轻功纵身跃到地上的孩子身边，几下挥开了一旁的孩子：“叔叔我跟你们说，杀人是不好的。”
“真不知道该说是孩子天真还是该说世道残忍。”
陆仁感慨了句，提起人的衣领几个腾跃就消失在原地了。
徒留一地的小孩瞪大眼睛看着他消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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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仁一路前行，直到寻了个破庙才将手里的孩子丢在地上，小小的孩子强撑起身子问他：“你是谁？”
哪怕是这种时候他的手里还紧握着那块保命的石头，石头上有他的血也有那个高个子的孩子的血，融合在一起早分不出哪滴是谁的了。
他明知道面前的人捏死他就像踩死一只虫子那么简单，却仍旧不敢放弃不能松手，只能瞪大眼睛直直盯着他。
这孩子太瘦了，瘦的几乎脱了人形，他的眼睛却是极大，空荡荡的挂在那张看着还算是漂亮的脸上，五官的比例看着怪怪的。陆仁被他这么盯着看，莫名的察觉到几分寒意。
如果不看这诡异的比例，这孩子单看眉眼其实还是很漂亮的，长开了恐怕又会是一个祸水……
男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惊讶道：“你是个哥儿？”
（三）
小孩子的身子一颤，整个人都不自觉的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
平日里大家都是到处要饭或者捡东西吃的，一个个灰头土脸蓬头垢面的呆在一起，身边的又都是些年纪太小还没有x_ing别意识概念的小萝卜头，他一个哥儿混在里面居然也没人发现。
小孩自己也不知道哥儿这个x_ing别代表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份万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为此一直披头散发低着头不敢抬头让人看见自己的脸，甚至连白天都不敢出去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