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辉孤儿院？”
褚乔透过车窗看到外面的建筑物上已有些破旧的一行大字，轻声念了一遍，问道：“怎么想到带我来这里？”
陆星北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道：“进去看看。”
陆星北先前和孤儿院打好了招呼，门卫见到他们直接便放了人进去，两人踏着并不平坦的石头小路，经过那片铺满沙土的所谓cao场，慢慢地向那座孤儿院的老楼走去。
这么多年，这所孤儿院除了破旧了一些，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老楼的墙皮脱落了不少，墙边的爬墙虎依旧长得茂盛，斑驳的墙根下有各式各样的彩色涂鸦，有些是陆星北记忆里的模样，有些地方又添上了别的。
陆星北沿着墙根一点一点的看过去，到了一处忽然停了下来，指着其中一处向褚乔笑道：“这是我画的。”
褚乔顺着他指尖看去，就看到那面泛黄的墙壁上画着一个丑得不行的小人，小人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剑，旁边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上面写着：会好起来的。
陆星北也跟着他一起看着这副显得有些滑稽的画，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褚乔却指了指旁边的那行字，问道：“为什么要写这句话？”
陆星北愣了愣，笑容慢慢的收了一些，认真的想了想，道：“那天院里的一个孩子为了争夺被领养的资格，把另一个孩子推进了河里。”
褚乔皱起了眉，不可思议道：“怎么会这样？”
陆星北笑了笑，笑容里藏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怅然，轻声道：“没什么不可能的，这里的孩子生活并不容易，早些年没有什么补助，一口热饭一件新衣都能抢破了头，更何况被领养这种天大的好事。”
褚乔抿了抿唇，没有作声。
陆星北道：“那时候还是冬天，河水冷得厉害，那孩子被捞上来时脸都是紫的，因为呛了冷水冻伤了肺部，已经奄奄一息了，最后好不容易才救了回来。”
褚乔问道：“那后来呢？这件事没人管么？”
陆星北摇了摇头，道：“那户人家本就是想在这两个孩子里选一个领养，结果其中一个病成那样，领养的资格自然就落到了另一个孩子身上。”
陆星北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那个最后被领养的孩子那一年多大？……好像是八岁。”
褚乔听得揪心，他虽见惯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可他自小生活的环境与这里相差甚远，这样直接又血淋淋的恶行，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陆星北见他表情沉重，笑着捏了捏他的手，道：“这么沉重做什么？又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的。”
他轻声道：“我见到过身患绝症的母亲把自己的全部家当搬到这里，跪在院长面前求他，只希望他能对自己的孩子好些，也见过瘦弱不堪的少年为了照顾高烧不退的伙伴，将一块冷硬的馒头护在怀里，承受其他大孩子的拳打脚踢，这个地方几乎每天都在上演这悲欢离合……可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y-in暗的。”
说道这里，陆星北有些释然，道：“极度匮乏的环境好像总能使善恶美丑变得更加鲜明起来。”
可也正是见过了那些贪婪与丑恶，才更能感受到人心的纯粹与美好。
褚乔怔怔听着，忽然问道：“陆星北，你从前经常来这里吗？”
陆星北顿了顿，难得的沉默了一下。
褚乔不知道陆星北是重生而来，也不知道陆星北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可这样光怪陆离的事情陆星北并不准备讲给褚乔听，所以他最终只是笑了笑，道：“是啊，常来。”
陆星北的语气稀疏平常，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日常消逝，神情也显得轻描淡写，可他方才说那些话时隐隐怅然的表情，褚乔却记在心里。
他握着陆星北的手紧了紧，陆星北也回握住他，温声道：“去楼里看看吧。”
褚乔点了点头，任由陆星北带着他走进那所老楼，爬了几层楼梯，最终在一间屋子前停下了脚步。
陆星北敲了敲门，听到门里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了句请进，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内的布置很简单，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一张老旧的木桌后，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眼透过老花镜厚厚的镜片向他们望来。
陆星北笑着唤道：“院长。”
老人点了点头，动作缓慢的起身，陆星北上前扶住他，老人感激的笑了笑，温和道：“我带你们去看看孩子。”
褚乔忽然有些明白陆星北想带他来这里做什么了。
两人一左一右跟在院长身边，被院长带进了一个更宽敞的大厅，此时孩子们刚吃完饭，气氛有些闹哄哄的，见到院长带了人来立刻安静下来，不少孩子自发自觉的围了过来，嘴里甜甜的唤着人。
陆星北被围在中央，余光里却瞥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被其他孩子挤得一个踉跄，那是个扎着羊角小辫的女孩，看年龄最多也就两岁，走路的步子尚且不稳，这一下险些摔倒，委屈的扁了扁嘴，却没有出声，只默默的退到一边，看起来乖巧得不行。
陆星北走过去，在小女孩面前蹲了下来，见女孩受惊似的向后缩了缩，便不再靠近，而是试探x_ing的伸出手，放缓了声音道：“来。”
女孩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将手放进了陆星北的掌心，陆星北将她抱进怀里，笑眯眯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一旁的院长道：“她还不会说话。”
陆星北闻言蹙起了眉，揉了揉女孩的头发，敛了笑抬头问道：“怎么回事？”
院长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孩的头，有些怜惜道：“这孩子是被好心人捡来的，刚被送来没多久，带她去医院检查过，声带和智力都没有问题……许是之前没人教吧。”
陆星北看向倚在他怀里的女孩，便正对上女孩望过来的目光，那是一双尚且懵懂，剔透得没有任何杂质的眸子，不曾因着过去的任何事情蒙尘。
陆星北沉默了半晌，抬头去看褚乔。
褚乔对上他的目光，心中已是了然。
陆星北将女孩抱了起来，凑到褚乔身边，语气郑重的问他：“褚乔，我们领养个孩子，好不好？”
褚乔看了看模样可爱的小女孩，又看了看眼含期待的陆星北，笑了起来，道：“好。”
陆星北瞬间笑眯了眼，将怀里的小女孩快速的塞进了褚乔怀里，语气欢快道：“来，抱抱你闺女！”
褚乔僵了僵，怀中蓦地被塞进了一个柔软又脆弱的小身子，一时间无措起来。
他正手脚僵硬，不知如何是好，陆星北就从身后抱住他，双手托住他的双臂，调整了一个合适的姿势，将他和女孩稳稳的抱在怀里。
其他孩子已经被领了出去，院长也识趣的离开，陆星北将下颚搭在褚乔的肩膀上，轻声道：“我们给她取个名字吧。”
褚乔想了想，说：“叫陆……”
他才说了一个字，就被陆星北打断了，陆星北皱着眉，道：“不好。”
褚乔有些疑惑，道：“可我还没说叫什么……”
陆星北瞥了他一眼，斩钉截铁道：“叫褚诺，怎么样？”
原来是因为姓氏。
褚乔好笑，问道：“为什么非要跟我姓？”
陆星北理所当然，极煞风景的道：“我又没有什么牛得不行的公司产业需要继承，你开个公司那么不容易，总不能做一辈子总裁吧？等她长大了，刚好可以接你的班，咱们退休养老去。”
褚乔闻言沉默了片刻，竟然觉得陆星北说得好有道理。
过了一会儿，褚乔又问道：“那为什么要叫褚诺？”
陆星北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道“因为我觉得好听呗？”
他说得吊儿郎当，眼神却透着认真，褚乔心里明白，这个诺字，是承诺的意思。
他笑了起来，道：“既然户口本上跟了我姓，也不能太委屈了你，不如我给她取个小名……就叫陆哈哈？笑口常开的意思。”
陆星北被褚乔这直白又不文艺的取名方式噎了一下，见褚乔一副慎重考虑过的认真模样，瞪了瞪眼，看了半天才明白褚乔根本就没有来玩笑的意思。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褚乔在取名字这方面这么的……清奇？
陆星北缓了缓，毫不留情道：“真俗。”
话虽这么说，转头他就用指尖刮了刮女孩的脸，笑道：“哈哈，跟我们回家？”
褚乔笑着摇了摇头，抱着怀里新鲜出炉的闺女，任由陆星北逗着她玩儿。
等到两人办理完领养的手续，将小哈哈带回了家，才体会到带孩子是一件多艰辛的事。
之前两人一点准备都没有，家里需要置办的儿童用品就能列出一排长长的清单，两岁多的小孩又最是离不得人，一时间焦头烂额已不足以形容他们的窘态。
所幸哈哈比一般的孩子要乖巧许多，大多数时候都不哭不闹，最后一些采买的工作都被陆星北自作主张的扔给了苏荧，自己和褚乔两个刚上任的爸爸倒躲起了清闲。
闲下来的时间里，陆星北做得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教小哈哈说话。
他极有耐心，每天都一个字一个字翻来覆去的慢慢重复，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小哈哈竟然真的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