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一瞬,戚无为若有所思地道:“我们岂不是也能用同样的法子,将侯爷绊住?”
说好听点是绊住,说难听了,就看戚无为做到何种地步。
这话许恪不好意思接茬,戚无为左思右想一阵,才下定决心说:“等侯爷下朝时,不妨试试。”
他选这个时候也是有原因的,一则现在出发拦定国侯已经来不及了,二则是下朝后行动,会让定国侯觉得是翟党的报复,怀疑不到他身上。
郑江仍然懵懵懂懂,一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的样子,戚无为也不见怪,便对许恪说:“这事儿由你来安排,郑江在暗处接应。做的成最好,做不成也不可勉强,万万不能被侯爷发现是咱们动的手。”
若被发现是亲儿子动手,只怕定国侯还是会嚷嚷得人尽皆知,到时候戚无为除了断袖的名声,还得加一个不孝的罪责。
许恪想了一阵子,道:“世子爷,做到何种程度为善?”
戚无为纠结道:“能在家养伤最好。”
话毕,许恪和郑江各自出门去。临分别之际,郑江突然道:“可想好要如何行动?”
听出他另有所指,许恪没应答,径直去点兵。
……
一个时辰后,戚无为在家里听到了两个惊天霹雳般的噩耗——
“侯爷被杀了!”
“是许侍卫动的手,他一把剑正正c-h-a在侯爷心口上!!我们都看见了!”
第 37 章
许恪一身血污被带回来,正跪在定国侯尸身前。戚无为犹自处于震惊中,不敢相信地对着定国侯的尸身,察看一遍又一遍。
最后他直愣愣地看着许恪,声音嘶哑:“怎么回事?”
许恪双手沾满了血迹,他也是受了莫大惊吓,眼睁睁看着定国侯在他面前咽气的。此时听到戚无为问他,许恪抬起头,蠕动嘴唇,只喃喃道:“不是我……”
“世子爷,不是许恪的错。”
旁边另一道声音响起,两人同时回头,却见郑江跪在许恪身旁,正仰着头对着戚无为说话。
戚无为隐隐升起一丝希望,问他:“郑江,到底怎么回事?”
郑江道:“属下也不曾看清,当时和许恪各领人迎侯爷时,听到侯爷那边有呼声,许恪比属下快些,立刻往侯爷身边赶,等属下赶到时,那名刺杀侯爷的刺客已经倒下,只是侯爷如何受伤,属下却不曾看见。想必是许恪没救及时罢。”
“胡说!”定国侯身边的亲随反驳道,“侯爷遇刺的剑,可明明白白刻着他许恪的名字,这如何解释?!凶手就是他,世子爷难道还想包庇杀父的真凶不成?”
他一席话,倒让众人都看向定国侯尸身,他胸口还c-h-a着那把夺命的剑,剑柄上刻着的名字,的确是“许恪”二字。
这中间究竟如何,只有许恪知道。戚无为又看着许恪,问:“你说吧,到底发生什么?”
许恪艰难地开口道:“不是我杀的侯爷,我当时只刺中了那名刺客,然后其他人就都赶过来,喊叫侯爷。”
但是,刺中刺客的剑,为何会在定国侯身上?
不等旁人询问,定国侯的亲随又道:“你该不是把侯爷当成刺客了吧?那名刺客的身形相貌服饰看着与侯爷都差不多,莫不是你慌乱之际,将两人错认,才误杀了侯爷?”
他这番猜测合情合理,堂中许多人都信了,三三两两凑在一处暗暗对着许恪指指点点。
说实在的,许恪没有掷地有声地为自己分辩,就是有点害怕是自己错认了人,误杀了定国侯。可这名亲随如此这般一说,许恪反倒想起,他刺中刺客后,的确有个动作是转向躺倒的定国侯。
他立刻抬头看着戚无为,“我刺中了刺客,绝对不会认错人。”
定国侯的亲随气极反驳:“那侯爷身上的剑你也说不是你的了?”
那把剑当然是许恪的,许恪一只手微微在空留的剑鞘上摩挲,沉声道:“那把剑是我的没错,可是不是我今天用的剑。我的剑被人掉包了。”
他举起手中的剑鞘,指着一处纹路道:“我的剑鞘上这个地方,是陷进去一块的,这把却没有。诸位查一下刺客手里的剑鞘,就知道我没说谎。”
他说完,自有人将刺客身上的剑鞘拿出来,两相比较,两把剑鞘果然一模一样,许恪果然没撒谎。
戚无为手指动了动,道:“我信你。”
定国侯的亲随还待要说,戚无为扫了他一眼,道:“有话回头再说,本世子也有事要问你。此刻先治丧要紧。”
虽定国侯去世突然,府里因不久前就办过一场丧事,此时一切倒也有条不紊。
不多时,就有先得到丧讯的亲友过来吊唁,戚无为一直忙到二更天,才有空歇息。
许恪在他房里等着。
虽当众洗清了污名,他却知道,很多人心里都不信他那一套说辞的。这个时候,他若还出去晃,就是成心给戚无为添乱了。
戚无为刚推开门,就被一把抱住。两个人静立半晌,谁也没开口,却从心底涌上一种悲伤绝望的情绪,弥漫在空中。
定国侯死了。那个会给侯府制造麻烦的定国侯死了。
戚无为对他没有多少父子亲情,却仍是难过于从此后,他再也没有父亲和母亲这件事上。
本来许恪能稍微缓解他的情绪,可偏偏,许恪成了杀死定国侯的嫌疑人。戚无为自然相信许恪没有,但是众口铄金,他一个人相信没有用,这件事眼下虽暂时压下去了,到底还是会被翻出来当众问责。
那些人才不关心刺杀侯爷的人已经伏诛,他们只想把许恪打成凶手,来彰显自己的正义。
想到此,戚无为抱着许恪的手臂微微用力,无论如何,他都要护许恪周全。
许恪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道:“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救下你父亲,对不起没能保护好自己。
戚无为心头一酸,叹道:“不怪你,是我下的命令。何况我们就只分别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就足够让他们失去彼此了。
两个人又是静默半天,戚无为拍拍他,道:“你回房间睡吧,我要去守灵了。”
定国侯只有戚无为这么一个孩子,戚无为守灵是责无旁贷,许恪不能说什么,只恋恋不舍地应下,两人各自离开。
许恪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时,脚步顿了一下,又神态自若地走进去,坐到桌边,倒了杯水放着。
他道:“喝水吗?”
从y-in影里缓缓走出来一个身影,正是郑江。
许恪头也没回。听郑江轻拍两声手掌,道:“众目睽睽之下行刺,当真是艺高人胆大。”
伪装的平静消失不见,许恪怒道:“是不是你杀了定国侯?”
郑江踱了两步走到桌子旁边坐定,将许恪面前那杯水拿过来,却不喝。“你抬举我了,我可没功夫下手。”
说罢,他又有些遗憾,道:“多好的机会,你怎么偏偏要让给别人呢?杀了定国侯,往上晋升一级,不好吗?”
“我没那么无耻。”许恪冷漠道,“可恨不能将你的真面目撕下,叫世子爷看一看。”
郑江伪装得太好,他将自己撇得很清,还装模作样地为他说话。他实在找不到郑江的破绽。
像是明白许恪心中所想,郑江微微一笑,道:“莫急,很快你跟我的身份,都会在世子爷面前暴露,你猜,世子爷会更恨谁?”
什么意思?
许恪心中升起不好的感觉,只听郑江又说:“接下来就辛苦你了。”
第 38 章
郑江说了那句意有所指,且所指很不友好的话后,就走了。许恪思前想后半晌,一无所得,只好先睡了。
第二日,定国侯灵堂前,来了很多戚家本家的人。戚家原本算不上名门望族,已故的定国侯戚平因战功赫赫封侯后,连带着戚家也水涨船高,成了有做派的大户人家。
本家的族长和定国侯是同辈人,年纪要比定国侯大上十岁左右,此时他敬了一炷香,拜了三拜后,对着戚无为道:“无为侄儿,你父亲这是遇上什么事了?”
他一副要为戚无为做主的长辈样子,让戚无为心里先生出几分警惕来。长辈没什么,供着就是,怕就怕这个长辈没一点自知之明,手伸太长。
随着戚族长一同前来吊唁的本族子侄后辈还在跪拜。戚无为将此人让坐,又斟酌一番用词,才道:“父亲不幸,路遇宵小之徒而丧命,所幸那刺客也已命毙当场,他身后有无主使,已交由大理寺审理。相信不日定能查出真相,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哼!”戚族长直接将茶杯撂下,冷着脸道:“先前赵甲向我陈说,我还不信。以为你再胡来,想包庇凶手,也不该在你父亲灵堂前胡言乱语!那个错杀了你父亲的侍卫在哪里?还不速速送去大理寺治罪!”
赵甲便是昨日指证许恪误杀定国侯的那名亲随。戚无为打眼一看,只见他此时正缩在戚族长身后,脸上还满是愤慨之意。
戚无为心恨他背主,道:“赵甲何在?本世子倒是忘了,昨日留他问话,他却不知踪迹,误了本世子好大事。”
话落,众目睽睽之下,赵甲不得不从戚族长身后走出,跪下朝戚无为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