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有些吃惊，因为他发觉自己似乎把一切记得太清楚了，鲜明到说话时卢修斯的神态是如何变化的都如此清晰，以至于它是如此地动摇他刚下不久的决定。
他定了定神，说道：“穆迪教授，不管他犯了什么错，我想体罚学生并不是一个教授所应该做的。”
穆迪看上去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哦，是的，或许……他并没有受伤不是么，我认为这只是一个恰到好处的惩罚——”
“大哥，你不知道他刚才做了什么……！他诋毁爸爸和妈妈，还想从背后偷袭哈利！”罗恩气愤地大声叫了起来。
马尔福原本还多少因为羞耻而有点红润的脸此刻一片雪白，他眼神中分明有着畏惧和憎恨，哈利还从中看到了一丝晶莹的东西，当然更多的是一种他所不能理解的孤傲和锋锐。
畏惧——哦，当然，刚刚穆迪教授还把他变成了一只雪貂，罗恩大概会觉得很幸灾乐祸，但哈利却觉得这样做太过火了。
……太过火了，虽然哈利也讨厌他，但那也只是讨厌而已，看到他这个凄惨的样子，反而还觉得有点同情。
憎恨，这也很好理解，虽然哈利什么也没做，如果不是马尔福想要从背后袭击他被穆迪教授发现，事情也不会到这地步，但很显然对方并不是这样想的，而且他这种丢脸的样子此刻还被哈利这个死对头看个正着，扪心自问，如果是哈利处在他这样的境地，他觉得自己也毫无疑问会恼羞成怒的。
至于孤傲和锋锐，那就不一样了。
这是哈利所完全不能理解的东西，他的世界从来没有这种东西存在过。
因为幼年经历的缘故，哈利对于朋友和亲人十分贪婪，他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喜欢自己，所以或许他自己也没察觉到，他总是会迎合周围人对他的期待。
那名为救世主的期待虽然是一个极重的负担，但他却会担心，如果有一天失去了这个负担，周围的人会不会离自己而去？
——当然不会。
他在心中这么回答自己，但却完全没有因此而放心，这种不安感而又促使他更加在意周围的亲人和朋友。
所以他完全不能理解，马尔福眼中那种要把自己和其他人隔开的东西是什么。
但是很明显的一点是：马尔福受伤了。
正如穆迪教授所说的一样，他并没有受到任何 上的伤害，但哈利仍然用了这个词，他所能理解的也只有这个。
恍惚之间，哈利突然想起一年级时他在霍格沃茨特快上拒绝马尔福的时候，他的表情。
虽然没有畏惧和晶莹，但其他的东西如出一辙。
憎恨，孤傲和锋锐。
性质是完全一样的，马尔福受伤了——区别只是，这次比那一次受伤更深而已。
但是一年级的自己无法好好理解那种眼神，否则他们或许不会像仇人这样，或许还能成为好朋友？唔……哈利稍微想象了一下，发觉自己完全无法预想那样的场景。
现在哈利能够理解了，但也晚了四年。
——或许是觉察到哈利肆无忌惮的观察，马尔福将之前对准穆迪教授的视线转向了哈利。
哈利感到自己无法移开目光，直到小马尔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才转开目光。
……他一定不知道他的眼泪看上去快要掉下来了，他想。
又是斯莱特林那张臭嘴引来的毛病，这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不过想想刚才那一瞥看到的德拉科表情，他又有点心软。
好吧，他只是个还不成熟的孩子。
——比尔叹了一口气，他没多说什么，只是用没有拿魔杖的左手轻轻拍了拍那颗铂金色的小脑袋。
德拉科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动作，因此完全没有避开，他看上去很惊讶，然后耳根突然爆红。
从来没人对他这么做过，虽然他很讨厌被当成孩子，但他此时却完全没有生气的感觉……偶尔被当成坏脾气的小孩子，也不算太差。
眼泪是只有哭给自己人看才有用的东西，很多人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即使再怎么辛苦也会忍住，但往往有人安慰他的时候，就完全忍不住眼泪了。
德拉科现在就很想大哭一场，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他还是忍住了这种想法。
与此相对的，心中的歉疚却悄然冒了上来。
即使是刚才比尔出手救他的时候，德拉科心里也没有半点感激之情，甚至还觉得很丢脸：居然要靠韦斯莱家的纯血叛徒来救他。
但是现在，听到比尔的叹气声，他却突然感觉到了感激和歉疚，毕竟是自己出言不逊在先。
他好像第一次看清楚了某些东西，过去的自己……现在的自己……
哈利发觉到小马尔福眼中的孤傲和锋锐都不见了，他似乎也觉察到了脸上不同寻常的热度，然后低下头闭上眼——这回他眼中的晶莹毫无阻碍地掉了下来，但马尔福随即顺势用长袍的袖子把它们擦掉了，他的动作没有丝毫掩饰，就连罗恩也看得出他在做什么。
等他再一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似乎跟之前的马尔福已经完全不同了，至少哈利是这么觉得的，好像少了一些什么，又多了一些什么。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询问者是正从楼梯上下来的麦格教授，她的及时出现冲淡了之前有点诡异的气氛。
“不是什么大事，”比尔回应道，“我想先带这个孩子去医疗翼检查一下，至于你们——赶紧去吃你们的晚餐吧！”说到最后，他笑出了声，收起魔杖，做了一种哄赶一样的手势。
他们在这也聚了相当一段时间，因为是晚饭时间，从楼梯下来的人也不少，都聚集在边上看着，得到了比尔的指示，众人也都觉得轻松了许多，笑着一哄而散。
看着比尔带着小铂金贵族去医疗翼了，哈利、罗恩和赫敏面面相觑，不管怎么说，这次事情也平安解决了，这让他们也松了一口气，这回就连罗恩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甚至没有嘲笑刚才马尔福掉下来的眼泪，三人聊起是否需要给比尔留一份晚餐的话题，结伴向大厅走去。
第八十九章
马尔福真的变了吗？
两天后哈利就开始怀疑自己的结论，因为他对着他们时还是那副样子——当然对罗恩也是，毫不犹豫的口出恶言。
唯一不一样的一点，就是之后上比尔的变形课的时候，马尔福很反常的十分用心。
这种用心并不是表现在积极回答问题上的，事实上他几乎不举手，只是难得很安静地听课、记录笔记、以及在比尔偶尔点到他的时候回答出完美的答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