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宝玉议亲
荣国府门前聚众闹事一事很快便传遍了京城, 自然也传入了圣和帝耳中。只是他甚为信任孟德此人,知晓其品行高洁、眼中唯有书本,最不喜与世俗人等同流合污,因而全然不曾将这些谣言放在心上。
反倒是宝玉当面驳斥那书生之言,被探子绘声绘色回报与他之后,圣和帝不免便升起了几分兴致——他早早便听闻荣国府内有一个衔玉而生的公子哥儿,此时不禁问道:“他果真敢当着满街人的面这么说?”
“回陛下, 正是。”
圣和帝的手指于龙椅上敲了几下, 之后方意味深长道:“果然是张爱卿教出来的徒弟,这胆识心计也是不同寻常......若是果真能金榜题名, 倒可看在张爱卿的份上与他多提拔几分。”
他顿了顿,令这探子下去了。随后漫不经心摩挲着手中的奏章,眼中情绪明暗莫测, 半晌后缓缓道:“你说, 这件事里,会不会有太子的手笔?”
司礼太监浑身一颤,知晓这是陛下对太子殿下起了些许疑心。哪怕是天家父子,当涉及到权柄一事之时, 也能将昔日的那些个父子情分全部都嗟磨干净,留下的满满都是对方欲要从自己手中□□的怀疑。
更莫说当今还有个四皇子, 虽不是皇后所出, 然而因着生x_ing聪慧为人纯善,一向也颇得圣和帝欢心。比起颇有□□之威胁的太子来说,反倒是四皇子与圣和帝相处情状更像是对普通父子。
他深深将头埋了下去, 自然不敢于圣和帝面前言说天家之事,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老奴不敢妄言——”
“罢了罢了,”圣和帝瞥见他如此模样,不耐烦地连连挥手,“朕哪是要听你说这些个套话?”
他虽是如此说,可眼底一层层堆积起来的情绪也渐渐化解了开来,只重重在龙案上拍了拍,许久后方道:“宣张爱卿进宫一趟。”
那一晚圣和帝究竟与张逸然商讨了何事,旁人暂且不知;只是一点,自那之后,圣和帝三番两次提拔四皇子手下之人,并将一些重要政事交予四皇子处理。不知何时,朝臣们方恍然发觉,如今太子与四皇子已然是并驾齐驱、齐头并进之势。
这一年的冬季瑞雪飘飘,于街道上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与张灯结彩的喜庆之中,崭新的一年也随之走近了。
第二年开春的春闱,宝玉亦预备下场,因而这个年通共也不曾过好,日日在张府与荣国府间来回。唯有除夕那日,方彻底放下功课,与贾府众人小聚了一日,不在话下。
待到第二日他自沉沉睡梦中醒来时,便见床边案上立着只白窑瓶,光秃秃的,并无一丝装饰。然而也正是因着这份简单朴素,反倒愈发衬出瓶中c-h-a着的那支红梅来,或是紧紧蹙在一处的花苞,或是已然绽开的花瓣,皆红的耀眼而明媚,一下将这朴素无华的瓶子也衬出了几分全然不同的艳色。
难怪梦中,也总嗅到一种若有若无的清幽气息。
宝玉素来爱花惜花,不禁将脸凑到梅花中嗅了一嗅。屋中暖意融融,花瓣上却带了丝丝凉意,一下子携着花香扑到他面上来。
“爷已经起来了。”袭人正欲进来将熏笼重新点上,瞧见宝玉起身,不觉笑道,“今日醒的倒早,昨夜喝了那许多酒,别说老太太起不来,便连老爷太太此刻也还未起身呢。”
自上次之事过后,宝玉再见袭人之时,难免便生了几分尴尬;然而袭人却恍若未觉,不仅于他面前嬉笑如常,甚至待他比以前更为用心。如此一来,反倒令宝玉隐隐疑心那日之事是否为真,还是说,只是因着喝了几杯酒,从而产生了些许幻觉?
他忙忙整整衣襟,看着袭人慢步上来替他挂起床上的白绫帐子,随即替他铺开床被。晴雯也走了进来,带着麝月等人捧来了洗脸的胰子、热水等物,又用细细的马毛绑成的刷子蘸了青盐递与宝玉,令其洗漱。
待到一切整顿完毕,宝玉换上了大衣服,正欲出门,便听袭人忙忙道:“今日雪大,二爷多披上一件衣服方好。”
他自箱子内寻出一件流光溢彩的斗篷来,通体皆用孔雀金线织就,光彩灼灼,贵不可言,正是前世的那件雀金裘。
宝玉的手不觉顿了顿,问:“这衣裳是从何而来?”
“昨日老太太唤了袭人,教他领回来与二爷的。”晴雯一面与他系着腰带,一面道,“老太太还特意嘱咐二爷,这几日是好日子,一定要喜喜庆庆的穿上方是。”
宝玉看到这件衣服,便恍然想起前世晴雯强拖着病体为他缝补雀金裘一幕,将她体内最后一丝光亮也燃烧了个干干净净。想到此,不觉呆呆站在原地愣了下,再忆起她最终病死榻上一幕,泪已然充盈了眼眶。
晴雯一看,不禁愣了:“爷,这样大好的日子,哭什么?”
“什么,哭了?”
袭人匆匆几步跨过来,不容拒绝地将宝玉的下巴抬高了些,映着外头的雪光细细看了看宝玉的脸,果然在那双桃花眼下看到了些许泪痕。他心中猛地一刺痛,手上动作也轻柔了许多,低声问:“爷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还是说,昨日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晴雯二话不说lū 起袖子来,倒吊起一双凤眼,倒像是下一秒便要冲出去与人打上一架的架势,“去!把昨天跟着爷的几个小厮都给我叫来,我倒要问问他们是怎么伺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