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 他的同伴不由得压低了几分声音:“要我说, 除却那张脸生的好些,我竟未看出那什么云深公子旁的好处来......不过是仗着这份皮相,做个以色侍人的主儿罢了, 此时在殿中伺候,也不一定是在讨论政事,说不准是被翻红浪夜夜笙歌呢——”
他们皆从这话中品出了些 y- ín -邪的味道来,不禁意味深长对视了眼。只是到底不敢明目张胆议论皇子的私下之事,因而忙忙掩了口,齐齐看向最上座那身着正三品官袍之人。
“依任大人看,当如何是好?”
“如何?”
上座那人懒洋洋哼了声,漫不经心理了理自己的袖口,“不过是个玩物罢了,不值什么。他便是再得殿下宠信,也越不过本官与殿下之间的血缘去,无需你们费心。”
底下之人皆知这位乃是大皇子嫡亲的母舅,因而皆恭敬称是。
“反倒是平安州这形势,令本官着实有些担忧,”任大人的手指于案上轻敲了两下,眸子里多了些暗沉的笑意,“只怕张逸然是觉出了什么,不过这倒也无甚可怕——本官手中,可还握着另一个把柄呢。”
他顿了下,微微眯起眼来,已然是踌躇满志。
“只这一手,已足以毁他十族了。”
*
自那之后,张逸然自是事务缠身,每日防着明枪暗箭,可谓是劳心劳力;而在各方势力暗潮涌动之际,宝玉却正自忙着户部的政事,偶尔休沐,便与黛玉、宝钗、护国公世子等出门同游,或是踏青或是赏花,或是吟诗作画,一时间倒前所未有的清闲了下来。
倒不是他无心,而是他深信师父大人的能耐,知晓师父大人绝非是这般轻易便会被扳倒的;二来,他此时着实是初涉官场,根基不稳,也委实无那个资历与大皇子一派对上。宝玉看得分明,知晓师父这是欲要保护自己,才不教自己掺和此事,因而这些日子愈发放松了些,频频下帖与别府中相熟的公子,倒是寻出了许多乐子。
然而这些不过是于明面上做与他们看的罢了,私底下,宝玉也着实是提起了一颗心,暗暗令人打听消息不提。如今朝堂上眼看着风平浪静,可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不久后便会有一场滔天波浪来袭。
或是大皇子,或是四皇子。只要储君之位未定,这朝堂便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安定下来。
宝玉暗暗叹息一声,将手中钓竿上挂着的鱼漂儿扔的更远了些,斜斜倚在栏杆上,眼睛无意识地望着这碧绿的湖水,兀自沉吟。
“怎么,今日将我叫来,便是让我在此处看着你发呆不成?”
一声笑意自他身后传来,宝玉回头,便见一身华贵锦袍的护国公世子也笑吟吟地靠的近了些,侧眸望着他。
宝玉这些日子常与柳寒烟相来往,也已深知了对方x_ing格,知晓他实则便是个满腹皆是坏水儿的x_ing子,因而也不与他客气,只扬唇笑道:“如何,难不成护国公世子觉着陪我钓鱼是浪费您这金贵的时间了?”
“这倒不是。”
柳寒烟看了他几眼,忽然凑得近了些,带了些炙热温度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宝玉耳廓。宝玉向来唯有耳廓最为敏感,一时不由得身上一颤,正欲脱身,却见柳寒烟将他的双手也覆上来了。
他的十指较起宝玉来更为纤长,恍若用水头十足的玉石细细雕琢出来的,毫无一丝瑕疵,唯有掌心处有着略粗糙的茧子,蹭着宝玉手上的皮r_ou_儿。
“看,”他带着宝玉将鱼竿向上拉了拉,“鱼已经上钩了。”
果然,一条被喂得肥肥胖胖的鲈鱼已然挂在了鱼钩上,鱼鳞上挂了晶亮的一连串水珠儿,这般不甘心地扑腾时,水珠便随着他的动作四溅出去,周围一米之内皆成了遭殃之地。
柳寒烟眼疾手快,忙侧身躲过了。
唯有宝玉还未从方才那突如其来的碰触之中回过神来,待反应过来之时,已然被这仍带着鱼腥味儿的水糊了一脸。
宝玉:......
发生了什么?
一旁正坐在绣墩儿上含着块洋粉雪花糖的无字天书默默举起了肥嘟嘟的爪子,啪的捂上了自己的眼睛。
不忍再看,这张茫然脸着实太蠢。
柳寒烟看宝玉此刻瞪大的眸子和s-hi淋淋贴于脸旁的发丝,一时间也有些忍俊不禁,笑得几乎直不起身来。
宝玉:“......等等,很好笑吗?”
“怎么这般呆?”柳寒烟嘴角的笑意仍然未消,从自己袖中掏出块素净的帕子来,一面与他擦拭一面道,“上一次是摔了杯子割伤了手,这次只是钓个鱼也能溅的身上满身是水,这么大一个人,如何还能这般小的一条鱼欺负?”
“我才不会被鱼欺负!”宝玉连声抗议,“方才不过是一时分心罢了,我本是极其英明神武的!”
这下,连无字天书都将捂着眼睛的双手撤了下来,看了宝玉半晌,方才幽幽问:“你不心虚?”
宝玉:......
不心虚!他为何要心虚?
柳寒烟轻笑了声,命人拿来了铁丝、铁架等,又扛来了一个火炉子,预备着就在这园中将这鱼烤了吃。于这厨艺上,宝玉是一窍不通,因而只能带着无字天书蹲在一旁看,两人眼巴巴地盯着炉火,张大嘴预备等吃的。
好在他虽不会,柳寒烟却是于这上极其熟练的,不仅熟门熟路去了鱼鳞、内脏,甚至还亲自用盐、醋及其它酱料调了酱汁儿,待到这鱼烤的略微泛黄之时,便拿小调羹一勺一勺,将粘稠的酱汁涂抹到了鱼上。
那种混了浓郁酱香的鲜香气味儿很快便在空气中袅袅传开来,宝玉不禁咽了口唾沫。
他今世虽说是知晓上进了,于人情世故上也通了些,可到底骨子里仍是那个享福享惯了的贵家公子哥儿 ,一遇到这些吃喝玩乐之事,难免便露了些前世行径来,与无字天书一同专注地看着柳寒烟动作。
看着他挽起宽大的袖口来,如玉雕般的手悠悠执着调羹,向上又洒了一层什么。火花焦灼得噼里啪啦直响,鲈鱼渐渐便现出了种极为诱人的焦黄色,鱼皮亦是慢慢脱落下来,其中纹理道道分明,令人不自觉已然开始想象入口滋味。
宝玉不禁又咽了口唾沫,觉着自己略想吃。
“想吃?”
柳寒烟看着他神情,忍不住便要逗他,“只是这是我喂我府中养着的狸奴的,若是被你吃了,可如何是好?”
宝玉浑身一僵。
等等,这是用来喂猫的?
自己如今好歹也是一名朝廷官员,竟然沦落到要与猫抢吃的了么?
这个念头一出,宝玉登时于心底狠狠鄙视了自己一番。
不行!要有骨气!
“不要骨气!”身旁另一个软糯的童声此刻却义正言辞地c-h-a了进来,“那算是什么,哪里有吃的重要!”
无字天书能读懂人心,自然深知柳寒烟的恶趣味。只怕若是宝玉说不吃,他便真能干出将这么好的一条烤鱼喂了他家猫主子的事儿。
这怎么行?
因而他紧紧拽着宝玉的衣袖,强烈表达了自己想要吃鱼的念头:“骨气不能吃!”
宝玉:......你还记得自己是本至高无上的仙书吗?
于是,到头来,这一条鱼到底是全进了两人的肚子。寒烟不过嘴上逗他一逗,手上却替他细细挑了鱼刺,鱼腹处最细嫩的r_ou_悉数被投喂进了宝玉的嘴。待到他收拾干净之时,两个一直只知道张大嘴等待投喂的人早已经撑的肚子圆,一个个都舒心惬意地瘫倒在椅子上。
正自消化之时,却忽听下人来报:“禀世子,四爷来了府上,说是有要事要寻世子。”
“四爷?”
宝玉下意识撑着身子坐起来了些,一时间有些茫然,“这府中不是只有你一个爷么,哪里来的四爷......”
柳寒烟只噙着笑,问:“你可要与我同去?”
这话一出,宝玉登觉醍醐灌顶,一瞬间便知晓了这四爷究竟是谁——除了那位所生的四皇子,还有哪位能在这护国公府中称一句爷?
他看向柳寒烟,一时间竟有些说不清心内是何滋味。
四皇子来护国公府一事,原该是秘密,可柳寒烟居然就这般大刺刺地说了出来,等于是将自己的旗鼓全都摆到明面上来与他看。
从龙之争,哪怕走错一步都是万劫不复。而自己已经值得柳寒烟这般彰明阵营了么?
若是自己存了祸心,又或是投靠入大皇子那派......
这份信任,着实令宝玉有些心惊。他定定地看着柳寒烟波澜不惊的眸子,一时间竟有些读不懂这个人心中究竟在思些什么、在谋划些什么。
又或是自己根本也是他棋局中一子?
“不需要多想,”许是看出了他这份踌躇不决,护国公世子忽的向他凑得近了些,他原本是极浅淡的琥珀色的瞳色,此刻似乎也随之幽深了许多,“你只需知晓,我便是算计尽了天下人,也绝不会算计你,这便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任伦:只这一手,已足以毁你十族了!啊哈哈哈哈!
张逸然(面瘫脸):哦。
任伦:等等,你不激动?
张逸然:不激动,十族里可是包括师徒的,如果你真能诛我十族,我那蠢徒弟的小攻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活活淹死你。
没错,祸水能力就是这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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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作者君写权谋应该也是不错的~(迷之自信)
为什么要写烤鱼?我好饿好饿好饿,所以在文里烤了条鱼给自己充充饥......
以及,其实昨天那位紫衣谋士早早就出过场了,居然没有亲看出来......
出场的人里,能用美色撑起基佬紫的人可不多!
谢谢昨日蔷薇★几度花亲的两个地雷~
第67章 紫衣人
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像是极嫩的柳叶于耳畔稍稍拂了一下,莫名便令人升起了些酥麻感。况且这句话中的意味又着实太过亲密了些,宝玉瞪大了眼,一时间竟难得心慌意乱了起来。
好在柳寒烟看起来也不过是略逗他一逗,见他耳畔一下子攀升起几抹红晕来,不由得轻笑一声,将带来了极大威慑力的俊美面容离得稍稍远了些, “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