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知道为什么吗?”沈金萍接着道,“第一,你不用担心外人跟你争夺你爸的家产。你爸虽然在外面拈花惹Cao勾搭过好几个女人,私生子却是没有的,虽然没怎么见过你妈出过门,但这些情况你妈都掌握得很清楚,我也很好奇这方面她是怎么制服住你爸的。第二,你家华夏路、延安路、庆和路、系马桩和广场中心五个地段的店面都是你名下的资产,你爸购买的四套房子除了西林山庄那套给了邹姗姗那妖精外,另外的都是你的,还有你们现在住的别墅包括你爸的两部高档汽车都是你的。东郊那块地皮也是以你的名义购的,有好几亩,当年说是为了给你做实践用,你没答应,现在种的是葡萄,雇了人打理,名义上是我负责,其实也都是你的资产。所有的房产证、土地证、店面的租赁合约和几张存折你妈都交给了我,到时我给你就是。在你爸名下的资产也就他那个玻璃厂,主要是你爸是法人代表,你又没在里面参与经营,没办法把它给了你。”
“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听三姨一讲崔东旭跟听别人的故事似的。
“你当然不知道,你妈都是瞒着你,一一为你办妥的,自己身体不好,老担心什么时候就走了,把那些都办了为的是怕你今后生活没有保障。”
“我又不是没手没脚的残废,用得着这么……”崔东旭把费尽心思四个字强咽了下去,心里是一阵的悲凉,没想到妈妈拖着病体暗地里在搞这些,这么说来,她的病情加重跟劳心劳神这些个事脱不了干系。但他又有些怪罪他妈,把儿子想成废物一个,什么都想得好好的,生怕自己亲生儿子受欺侮,防东防西还防着相伴了半辈子的丈夫,真是活得不值。
“她这样做还不是为了走得安心。虽然心里头现在对你爸没什么怨恨,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万一你爸将来弦续什么的,麻烦肯定会是有的,现在就帮你把能守住的先守住,也省得你到时候不知所措,”沈金萍泪眼婆娑,“你妈吧,唯一遗憾的就是你还没找到对象。话又说回来,你条件好,还年轻,这个不是问题。”沈金萍哪知道,自己轻描淡写说不是个问题的问题在后来却是个大问题,要是沈绣萍知道自己儿子在找对象一事上的纠结,绝对是死不瞑目。
“现在医疗水平好得很,不行我们就转院,不可能治不好我妈的病。”崔东旭不高兴地道。
“对,说得也是,国内不行,就如你二姨说的那样,咱们送她去国外治。我真是急糊涂了,净说些丧气话,”沈金萍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道,“东旭啊,你知道你妈为什么要你考农大么?”
“知道,我自己喜欢。”
“你自己喜欢我倒是很意外,没想到潜移默化的大姐还真能让你对农大感兴趣,”沈金萍道,“我知道的是,学农业学科是她一生的愿望,可惜实现不了。”
“我妈她想学农科?”这倒是让崔东旭很意外,从来没听妈妈提起过她的梦想。
“嗯,”沈金萍点了点头,“我也是听你外公说起的,你妈究竟为什么那么痴迷着农科,竟让儿子来实现自己未竟的梦想,具体原因也没听她说起过。唉,那个时代有梦又能咋办,世道不公,妖魔横行,就算你妈没辍学,后来什么学校也都停课了,都是泡影。”
沈金萍为了宽慰外甥,跟他扯起了不少他所不知道的往事。正说着,衣美姝从拐角四处张望地冲了过来,看见崔东旭便大喊,门开了门开了。
第20章 第二十章
崔东旭沈金萍还没跑到抢救室,就听到沈依萍呺开嗓子大哭的声音,顿时心里一紧,沈金萍脚下一软,幸亏被衣美姝给搀住了。
崔东旭冲到抢救室走廊,只见舅舅小姨趴在妈妈的病床上号啕大哭,白得刺眼的床单盖住了她妈妈的头,一干的医生护士神色不安地劝着这个劝着那个。二姨沈爱萍这时倒没了声,痴痴地坐在廊边的椅子上直不起腰来,崔世诚双手抱着头,埋首蹲在病床旁边。
“大……大姐……怎么啦?”后面跟上来的沈金萍颤声问道。
“大姐她走了。”沈贺抬起泪眼道。
“这就真走了……”沈金萍眼泪顿时跟决了堤似的,想大声哭出来可嗓子眼就是出不了大声,弄得全身跟抽搐似的,衣美姝大惊失色,赶紧把她给扶到旁边坐了下来。
时值深秋,桂花早败,菊香已过,瑟瑟秋风吹黄了一街的梧桐。
伴月湖别墅区崔家,风马旗飘飘,白幔幛猎猎,哀乐回旋,檀香缥缈,隔段时间就传出一阵诵经声和木鱼声,间或又是一阵鞭炮声。这天是沈绣萍出殡的日子,悼念的人来来往往,花圈一直摆到了院门外,车子排成了长龙。
沈绣萍一走,崔世诚从医院回来身体就不适,没有精力周旋妻子的丧事,只得全权托付给厂里的行政主管常焕明,让他负责一切的丧葬事宜。好在崔世诚的二连襟郞传国三连襟耿为民平时对崔世诚还算是和气,主动过来帮着跑跑腿置办些丧葬用品。
庆源民政部门虽然要求逝者都要火葬,不过也只是这两年才要求的,并不是太严格。沈家人都要让沈绣萍土葬,常焕明跟崔世诚一商量,也只得依了沈家,但墓地太远,请人抬棺是不现实,只得又雇来一辆改装的大客车。
崔世诚商场上所有的熟人朋友都来吊悼了,一群群一拨拨的来,不少平时玩得亲密的朋友本想帮衬帮衬,但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常焕明又安排了厂里几个中层领导来帮忙,他们也没c-h-a得上手,只得劝导劝导了崔世诚几句拜祭了下沈绣萍就都回去了。
沈家人除了老太太乔裕馨没来之外,其他的亲眷全部都来了,有一旁默默烧纸钱的,也有帮着常焕明跑东跑西的,沈贺则是领着崔东旭站在灵棚门口对来悼念的鞠躬回礼。
出殡的时间风水先生定在了下午三点半,除了沈家崔家亲朋好友和崔世诚厂里一些中层领导送殡外,其他来悼念的朋友都是祭奠一番放下慰问金就走了,到了中午时分,沈崔两边来吊悼的亲戚朋友能想到的都来过了,腰都弯酸了的崔东旭总算是能休息一下。
过了下午一点,来吊丧的人就几乎没有了,常焕明郎传国耿为民他们开始为出殡作准备,那些请来的和尚这个时候念起经来更卖力了,木鱼声罄声响成一片。
就在沈贺准备叫披麻戴孝的崔东旭进去听法师怎么安排拜棺时,灵棚外又来了位吊悼的人,瞧着五十岁的样子,戴副大框眼镜,脑门前有些秃顶,长得清瘦晰白,个子高挑,有崔东旭一般高。崔东旭从未见过此人,看上去虽然像是和自己同行,但学校里也没这号同事,回头看舅舅,但见沈贺脸上也有些迷茫,想是也不知道此人是谁。
沈贺客气地向来人打了招呼,又将崔东旭介绍了给他,那人看着崔东旭点头哦了几声,不经意间又叹了一声。沈贺在前面领路,将来人引进了灵棚,崔东旭见院门口也没别的来人,也跟在后面进了灵棚。
那人一进灵棚,沈爱萍沈金萍沈依萍都站起来打招呼,都在说,贺大哥你也来了。崔东旭一见姨妈们都认得,才知道原来是妈妈娘家的故人来了。
沈金萍见崔东旭一脸的疑惑,在他身边轻身道:“他是贺良风教授,从小跟我们一个教职工家属院长大的,跟你一样,是搞农业科研的,现在在美国定居。从小就跟你妈关系很要好,对你妈挺关心照顾的,没想到他竟然听到音讯了,更没想到他会千里迢迢的赶回来。”
“贺良风?”崔东旭从未听到这个名字,他妈也从未跟他提起过。
“嗯,”沈金萍继续道,“他老爹跟你外公是同事,还在一起挨过□□,虽然也是穷得丁当响,平时有些什么好吃的都省着留给你妈和我们几个,大哥哥似的照顾我们。你爸妈结婚后,不久就恢复高考了,他考上了北京读书,后来就去了国外,跟我们也没怎么联系过,倒是和你小姨和小姨夫有时会联系一下。”
贺良风一脸肃穆地在沈绣萍灵前点起香,恭恭敬敬地拜了几拜,看着沈绣萍的遗像,贺良风脸上有些动容,眼角噙着泪,嘴角抽搐着,想是有话要说又不好说。沈爱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拉起贺良风的手边说起姐姐的遭遇边叙起旧来,沈依萍见二姐有些唐突,便和丈夫白润声过来招待贺良风一旁坐了下来,聊起些风淡云轻的客套话。
在整理妻子遗物的崔世诚从家里过来见贺良风在坐着,顿时一愕,一副很是意外的神态,失神片刻反应过来后便主动跟贺良风打起了招呼:“哦,贺教授来了。”
贺良风鼻子冷哼了一声不理崔世诚,站起身对白润声沈依萍沈爱萍他们道:“我就不送她了,有事再联系。”
“这就回去啦?”沈爱萍很是难过地道,“最后一程了,不送送啊?”
“今天晚上的飞机票,还有些事要处理,最后见了面也算了了心愿,”贺良风戚然地道,“到头来都是往一个地儿去,只不过早晚的事,总会在那地儿再见面的。”
“贺大哥别说这话,”沈金萍走过来道,“在外面不容易,要好好保重身体啊,现在你也是半个老头了。”
“是啊是啊,”贺良风苦笑了一下,“金萍妹子x_ing情还是稳重矜持的老样子,乔阿姨她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好着呢,”沈金萍点了点头,“年纪大了,就爱唠叨。”
“有多少年没见了,真想念当年咱们院里的生活啊。”贺良风有些感慨地道。
“国外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早回来吧。”沈金萍劝道。
“是该落叶归根了。”贺良风长叹一声,对沈家姐妹点点头告别。
崔东旭见老爸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贺良风则自顾自的和姨妈们聊着,感觉这姓贺的教授对老爸肯定有什么不满。见贺良风要回去了,崔东旭赶紧和舅舅走到灵棚入口,向出去的贺良风鞠躬致谢。贺良风看也没看崔东旭一眼,径直的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