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我老太太不晓得世事哩,有些城里的寺庙比瑞锦山的大多了,”周贵妹把簟子在场院铺好,在儿子的帮助下把桑叶抖在了簟子上,“话别说得太满,是留城里还是回乡下等到阿洋毕业之后再说吧。”
“我把阿洋的电话号码给了贵根表叔,让他跟宋基平说就看年轻人自己的缘分,成不成另说。”邱敬平道。
“当然只能这么办,阿洋的婚姻大事咱们还能包揽包办啊。”庄华英点头道。
“放心吧,”周贵妹笑呵呵地道,“菩萨跟我说了,咱家阿洋这辈子有贵人相助,他的另一半不用担心,很好的,相当般配。”
“菩萨什么时候跟你说了,又托梦啦?”庄华英好笑地道。
“怎么告诉我的你别管,反正在婚姻方面你放宽心就是了。”周贵妹哼道。
“担心那是一点都不担心,”庄华英自信满满地道,“咱家阿洋长得那不是一个吹,谁见谁爱,不愁找不着对象。”
“哼,多少帅哥单身打到老,你以为一副皮囊好看就是万能啊,你要是心存这个想法,到时有你欲哭无泪的时候。”邱敬平哼道。
“老公啊,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咱们儿子怎么会沦落到单身打到老的地步啊,”庄华英信心满满地道,“只要他主动,勾搭上的女孩子数量不说有一盒蚕种那么多,至少也能从咱们院子排到隆宫街。”
“你这说的什么浑话,不会用比喻就别用,哪像个当妈的说的话呀。”邱敬平对妻子翻了个白眼。
“你们就别瞎cao这个心了,阿洋的姻缘线还没启动,”周贵妹c-h-a话道,“一启动的话,挡都挡不住。”
“唉哟,你倒是越来越像算命的了。”邱敬平说起他妈来。
“呃,对了,说起宋基平我倒想起来了,老公,你跟他不是读书那会儿很要好的么,怎么现在也没见你们来往过呀。”洗好手来帮忙切桑叶的庄华英突然对邱敬平道。
“莫名其妙,要好个什么呀,人家是官咱是民的,哪有什么交集。”邱敬平从簟子旁直起腰,抖了抖身上的桑叶屑。
“你忘了啦,”庄华英提醒道,“我记得在高中那会儿,他对你蛮好的,时常送你好吃的,送你这类书那类书的。有段时间,你自行车报毁了没车骑还是他每天接你呢。”
“怪事,我都不记得的事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邱敬平好笑地道。
“那会儿我不是你的忠实粉丝么,当然关注你的一举一动了。”庄华英呵呵笑道。一旁蹲在簟子边的周贵妹心里在笑,什么忠实的粉丝啊,分明就是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不是因为你老粘着我儿子,指不定他现在也跟宋基平一样,是个国家干部了。
“读书那会儿我跟他是走得比较近,”邱敬平在他妈面前被老婆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是高我们一级么,等他上大学后慢慢就没联系了。”
“嗯呐,”周贵妹点点头,“那时你们是玩得很近,不是他在咱们家吃饭,就是你在他家吃饭,我也很奇怪现在怎么你们就不再来往了。”
“都成家立业了,各人有各人的生活,谈不拢一起,当然就疏远了。”邱敬平解释道。
“你还真别说,宋基平那人真是没得说,要是阿洋真能跟他女儿处对象,有他那样的亲家,倒是不错的选择。”周贵妹笑道。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你跟人家又不熟,怎么知道跟他结亲家就放心啊。”邱敬平撇了撇嘴道。
“对你好的人,一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庄华英道。
“说什么天外的话,你这是什么鬼逻辑,哦,合着对我好的人都是善男信女,你把我当菩萨佛祖呢。”邱敬平无语。
“差不多啦,反正我就觉得,对你好的人都是坏不到哪去的。”庄华英肯定地道。
“鬼话连篇。”邱敬平嗤鼻道。
“还记得上次啵,”庄华英提醒道,“我们和人家结伴去市里买菌种,跟一起去的贵根表叔汇合时不是碰到了宋基平么,哎哟,他对你的那个客气呀,我记得死心肝上了,又是请吃饭,又是请喝咖啡,还送那么多礼品,对你简直跟自家弟弟似的,倒是你不冷不热,弄得我在一旁还真有些尴尬。”
“跟他没什么好交流的,平时又没联系过,我也玩不来什么虚情假意的热情。”邱敬平淡淡地道。
“那倒也是。”庄华英嘴里附和,心里却想,读书那会儿成绩都不错,哪想到生活轨迹大不同,一个名落孙山窝在乡下过着农民生活,一个不但考出了成果还仕途顺利过着衣食无忧的公务员生活,怕是玩得再铁的伙伴都会变得生疏吧,上次宋基平对老公那么热情,不仅仅是在尽地主之谊吧,可能还有在老公面前炫耀的意思,这么说来,老公那爱理不理的心理可以理解。
其实,邱敬平对宋基平不冷不热倒不是因为宋基平的社会地位比自己风光,而是另有原因,邱敬平觉得宋基平那人有些奇怪。
邱敬平读高中那会儿虽然和宋基平关系蛮好,时常铁在一起,但宋基平要高他一个年级,他们的结缘全是因为宋基平先主动接近他和讨好他。
最开始,邱敬平也很喜欢那种有大哥哥般照顾的感觉,平时很主动向成绩优秀又高自己一级的宋基平请教课业,两人关系很亲近。但是,随着两人粘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慢慢地邱敬平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心里有些排斥和宋基平单独相处。倒不是因为宋基平身上有什么狐臭口臭之类的,相反,宋基平不但身无异味反而长得跟邱敬平有得一拚,都很帅气,让邱敬平心理上疏离他的原因是有些反感宋基平的小动作。
什么小动作呢?邱敬平觉得有时候宋基平和自己在一起时,举手投足间的动作过于亲昵,让自己心里很不舒服,比如,有时自己在他的指导下攻克了一道难题,宋基平便会在他脸颊上亲一口,说些鼓励和称赞的话,让邱敬平感觉到在他面前自己好像是个小屁孩似的,有伤他的男子汉自尊心。时间长了,宋基平亲昵行为日益频繁,邱敬平心生抵触,便不太喜欢和宋基平呆在一起了。好在不久之后宋基平便考上了大学,两人分开了,这让邱敬平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宋基平读大学后,一开始时常会写信給邱敬平,大谈特谈城里生活如何如何,大学校园怎样怎样,但邱敬平一封也没回过,后来宋基平见没什么回应,也就没再联系过邱敬平了,不知不觉间,两人的感情也就淡了,这也是为什么邱敬平听到宋贵根说人家主动把自己女儿介绍給儿子的时候他没怎么兴奋的原因。
现在被妻子一提,邱敬平前前后后一反思,觉得自己对宋基平有些反应过度,人家读书那会儿一直对自己都很爱护和关心,刚进大学门不久就给自己寄来了不少城里才能买得到的高考复习资料,自己对他却很是冷淡和漠视,总是让人家的热脸凑自己的冷屁股,表现得确实有些过于小气,不是男子汉作为。下次碰面,不妨大度些,不喜欢和那种行为举止较为轻佻的人深交也不至于摆起个臭脸来,现在自己都是四十有余的人了,那些纯真年代的友情回忆起来也是一种财富。
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又是一个周末。
崔东旭吃完中饭在家里院子里整葺了下自己那块实验地,感觉太阳有些晒便上楼歇了会,醒来下楼时正好碰上了他爸从外面回来。
“小邱今天没跟过来么?”崔东旭刚想问候下崔世诚,没想到崔世诚见面就问起邱洋来。
“他是我学生,又不是我的司机,哪会天天跟着我啊。”崔东旭心里道,那小子来家够勤的了,你还想人家天天上门啊。
“周末都没来啊,学业很重么。”崔世诚有些失望,原以为周末休息两天应该会跟儿子一起过来的。
“你还真把他当自个孙子了。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到时天天粘着你有你烦的时候,”崔东旭接过苏妈递过来的醒目汤,就势喝了两口,“爸找他有事?”
“倒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就是想和他交流些佛教方面的知识,他什么时候会过来啊?”崔世诚有些急不可待的样子。
最近崔世诚跟几个年龄相仿的企业老总时常搞聚会,因为都信仰佛教,彼此有共同语言,来往得甚为亲密,坐在一起品茶议禅相谈甚欢,就差成立个佛教协会了。加上崔世诚陆陆续续从邱洋那听来了不少的佛门知识,对什么“五宗七家”、禅宗演化、菩萨罗汉的区别等等都有了一定的了解,现学现卖,着实让他那些个朋友诧异不已,他们没想到平时和自己一样四处钻营财大气粗庸俗不堪胸无点墨的崔世诚竟有这份积累和修为,不由得刮目相看起来,言谈之间就多了些请教的意味。
崔世诚这个土包子暴发户白手起家成就现在这般资本,靠的是机缘和胆识,还有他那能吃得苦的韧x_ing。虽然现在还要为厂子里的事偶尔东奔西跑,但由于经营已经稳定,相对来说闲暇的时间够多,又没了年轻时的那个花花心思,没有了以前那份眠花宿柳的心,年纪又大了,骑马玩高尔夫旅游的兴趣也越来越没了,老而无为,爱好廖廖。加上儿子对婚姻心如死水,自己又没办法也没资格去催逼,慢慢的也就不指望了,含饴弄孙的乐趣想都没想过,崔世诚的老年生活可说是情无所依,心无所托。正不知道如何安放那份闲暇心,邱洋的无心之举让他找到了又一人生乐趣—--向佛。邱洋无意间在他心头洒下了一点佛光,让贫瘠荒芜的心瞬间有了生机,佛法禅机的魅力让崔世诚食髓知味沉湎其中,一下子成了他的精神寄托,让他感觉到人生的妙趣无穷,日子越来越充实起来,精神焕发,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苏妈和崔东旭见了心里也暗暗地高兴得要命。这边又巧了,崔世诚生意圈中福建、广东、台湾等地的老板又居多,且都是信仰佛教的,尤其是几个台湾朋友,对佛家的笃信可说是达到了痴迷的地步,一来一去间,对佛门礼法的头头是道,让朋友们对崔世诚越来越推崇了,这让崔世诚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对参禅礼佛的兴趣更是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