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的是情郎当前,这位大小姐怎么还有功夫想到自己?是来看他被火雷炸归西天了没吗?
啧,他这条小命应该无足轻重毋需如此斤斤计较吧。
「公子看来伤得不轻,想必是对上了难缠的角色。」
娇颜上关心满溢的神情落在徐晨曦眼里无疑是种讽刺,想他时至今日未能痊愈的「重创」不正拜这妮子之赐?还事不关己地推说什么难缠角色?
这是啥意思?示威吗?叫他下次安分点省得小命难保?
同样一句话听在雷羿耳里则是警钟猛响,之前是叫徐晨曦不期然的出现给闪了心神,刻下他可记起了干嘛千方百计地不让这两只见上面--
再让姓冯的这么肆无忌惮地说下去,迟早会跟小夜脑里记得的对不拢,到时候......
「冯小姐,小夜需要休息不宜久谈,想叙旧改日再来吧。」三言两语交代场面,紧接着旋踵转身就打算把臂上揽着的人架回房歇着,山不转路转,既然赶不走这个苍蝇般的二马,把小夜带得远远的总行吧。
「啊,小女子倒是疏忽了,叶公子那一剑本是打算和极乐公主同归于尽,虽然侥幸脱险伤势想必也极为不轻,看公子气色的确该休息安歇了。」美眸中精光微闪,冯倩不再旁敲侧击地虚言试探,索性就以自己臆测的直捣黄龙,甚至细述起当时的情景,为的就是想直接从嫌疑者脸上看出答案。
「说来小女子还真佩服叶公子的勇气,毕竟不是谁都能拿着三尺青钢把自己刺出个窟窿,稍有犹豫大概就没机会连着把后头的封若樱措手不及地给穿在剑上,说来这位江湖上人人惧畏的女魔头还真死得不明不白,她大概到死都没想到会这样栽在你手上。」
那一剑的惊心动魄,光是听就让人觉得寒毛直竖,任谁回忆起那凄烈的一幕也难不变色,何况还是当事人自己,冯倩就不信话说到这份上人还能无动于衷。
是与不是,她必须有个确认。
死了!雷羿满脑子根本不敢抬眼去看看身旁人的脸色,就连原本要拉人离开的两只手也像被点了穴分毫难移。
「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拿剑把自己......刺出个窟窿?入耳的明明字字清晰,在脑里却叠粘成团纠葛一起,叫他怎么也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腹上再次隐隐作痛的伤口,徐晨曦只觉得脑袋像池开了锅的沸水乱哄哄,扰得他难受地恨不能把头剁下一旁摆着。
「你不记得了?我听......」
「姓冯的,给我闭上你的鸟嘴!」厉叱着,雷羿这下子真的想把人敲昏了扔出去,却又不敢松开搀扶在徐晨曦臂上的手,就怕又有什么意外。
「你们两个死木头,我不管你们用绑的用扯的还是动嘴咬,给我把这个女人打包直接扔到老大面前去,我数到三,数到三还让我看得到她,就别怪换我把你们三个打包送回老家见阎王!」
面面相觑,驻守拱门旁的红衣大汉怎么也搞不懂原本尚称和谐的气氛怎么突然急转直下变得这么肃杀惨烈,还连他们两个无辜的喽啰甲乙也被牵累其中。
会老家见阎王?真的假的?
「一。」
「雷副?」
「二。」阴恻恻地瞪着还杵着不动的呆头下属,雷羿浑身散发出股骇人的戾气,未束的长发随着劲气舞扬冲天,衬着寒意凛凛的眉眼宛若厉鬼。
「冯大小姐,您还是先回避一下吧。」眼见情况不妙,两名红衣大汉赶紧回头劝冯倩,甚至顾不得合礼与否联手都伸了出来准备硬架着人走。
在总舵这么多年,称不上元老级也已是数一数二的老鸟,可他们两个谁也没看过这总玩世不恭的少年如此可怕的一面,就算得罪未来的门主夫人,也总比命都没了好。
「三!」
这一声别说是两名卫士面色如土开始跑起步来,就连冯倩也不由得变了脸,提着裙摆在卫士的扶持下急急忙忙地狼狈逃离。
「......」眼见视野里的人影越来越小终至不见,凌人气势宛若变戏法般骤然敛逝,不但杀气没了半分,就连倨傲的架势也不剩丁点,甚至还带了那么点可怜兮兮的味道,眨眼间雄狮蜕变成了白兔一只。
咬着唇,雷羿真不知该跟人说什么才好,连眼珠子都不知该往哪瞟,他也好想跟那两个蠢东西一样撒腿跑人啥也不用管,可偏偏手里头勾着的是他不能不管的家伙。
他想起来了吗?万一想起来了那、那......
「小夜......」忐忑不安小声轻唤着,雷羿战战兢兢地抬头朝人瞧去,就见人出神地直视着前方,空茫的两眼却是根本没有焦点。
怎么办?该不该叫人回神?任由人发呆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可是就怕回过神后会是他挡不住的地裂天崩......犹豫不决地又咬起两片饱遭蹂躏的红唇,雷羿这回实在饱偿手足无措的滋味。
他是少数几个知道眼前男人和极乐公主间真正关系的,当时那一声孱弱的唤喊只有距离极近的泷帮头跟古老大听得到,他则是后来老大选择告知的其一,其实也不过就加上老门主夫妇外再无其他。
虽然古天溟没有明白说出口,但他懂得为何会让他知晓这秘密的理由,就如同他也懂得联系在两人间那份特别的情感是什么。
正因为他都懂,所以他更不能辜负这一份可贵的信任,尤其当这个似晨曦又像夜雾的男人对他而言也有着另份特殊意义时,这让他更由衷担心着怕人承受不起那份逆伦弑亲的罪痛。
「......喂,很冷,要不要回房吃饭了?」思虑万千,最后还是拣了样最不相关的开口,雷羿也知道这样的自己实在窝囊,有生以来第一次领略了「怕」这个字。
「也好,的确......很冷。」彷佛自迷梦中清醒,原本空茫的表情一下子生动了起来,徐晨曦收回远眺的视线瑟缩了下脖颈,甚至半开玩笑地拱手在嘴上呵着气,「叫人送壶酒去去寒如何?」
「你......」没事吧?生生咽下到口的三个字,雷羿最后还是选择了继续做鸵鸟,尽管他才不信眼前人的心绪一如面上什么事也没发生般的平静,甚至忧虑着人越冷静怕就越是糟糕,偏是没勇气主动戳破那曾纸糊的平和假像。
只因他知道自己不是能灭火的那桶水,这假像怎么也得维持到搬来救兵才能塌。
「怎么?小酌也不行吗?」
墨黑的瞳仁流波莹莹,完全叫人看不出半分不对,血色不足的唇棱甚至还微扬带着点笑意,只是这丰神俊朗的浅笑看在雷羿眼里简直与抓狂无异,心底的不安越行渐剧。
「可以,当然可以。」只要你老大别再这样笑,要我爬树帮你摘星星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