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赵修抱着脑袋大叫一声。怎么办?手好痒,好像打他一顿。下巴也好痒,真想咬他一口。跟这种不讲道理的人吵架真没品,什么时候自己变成这么可怜的人了?
“我轻轻的好不好?”
他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柳安居。对方终于点点头,敞开了衣领。
输了,彻底输了。赵修一边倒着药末一边想。不过看到了有好转迹象的伤口,他的心情稍微愉快了一点。
折腾了一番,赵修终于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走进前堂。崔谦听到响动回过头去,与他四目相视了一下就立刻移开了视线。果然误会了,赵修还没有喝一口酒,就已经开始觉得头痛了。
“大人,今天怎么突然过来?”
干硬的声音无论谁听来都是心虚的表现。
“啊,那个,我……心郁郁之忧思兮,独永叹乎增伤。所以就带着酒过来了。”
“但是我不喜欢喝酒。”没等赵修回答,柳安居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坐到了崔谦身边,“大人下次过来还是带饴糖萝卜糕吧!”
“我知道了。”
崔谦点了点头。
“最好是香满楼的,那里做的饴糖萝卜糕甜而不腻,软硬适中,最……”
话没说完,柳安居就被赵修捂住嘴巴拖了出去。
“你脸皮厚也该有个限度吧,居然跟大人要饴糖萝卜糕?”
“谁让你不给我买?”
“没钱买个毛啊!”
“我不要毛,我要饴糖萝卜糕!”
……
两个人吵起来就完全忘了崔谦的存在。他本是因为孔姑娘的事觉得郁结难疏,不想一个人喝闷酒,才提着酒壶来到百草堂。谁知一来到就看到那冲击性的场景,现在又被一个人晾到一边,不仅郁卒的心情没有得到舒缓,反而觉得更加寂寞了。看来他们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吵完的,崔谦干脆自斟自饮起来。
“结果还是一个人喝闷酒啊!”
崔谦饮尽一杯,自言自语地说。一转眼的功夫,就被他喝得只剩个壶底了。他想要再斟一杯,结果却被身后的人抢了先。
“大人,喝得这么快容易醉啊。”
赵修一个人出来,柳安居没有跟在他身后。
“醉了也好。”
眼前的景物有些晃动,崔谦用
手支住了自己的头。
“大人,乐极消灵神,哀深伤人情,切勿因忧伤身啊!”
“这些我都清楚,但是人之所以为人,不就是因为有即使明白道理,却始终做不到的事吗?”
这次的案件最终以孔姑娘想要报复毒杀自己的父母,然而因为患上失心疯而误杀蒋家九口和城外道士结案。崔谦本想将做法之事如实上报,却被县丞制止。“将这样无稽的事上报恐怕会被吏部责备。”,这一个理由已经足够。但是这样就等于让孔姑娘背上“疯女人”、“凶手”这样的污名。
“我在她活着的时候没能保护她,没想到连她死后的声誉也保护不了。”
“我想孔姑娘是不会介意那种事的。”赵修倒尽酒壶中的最后一滴酒,微笑着说,“在遇到不幸的事之后,每天被父母责备,被四周的人指指点点,是多么痛苦的事啊。然而她一次都没想过要死,在那种情形下,死不是比活着更加轻松吗?我想孔姑娘要比我们所有人都要更坚强,比起别人的误解,我想她可能更希望自己在意的人可以得到幸福。”
“在意的人?你是在说……我吗?”
“除了大人还会有谁呢?大人还记得我曾说过,死者的灵魂已经下了地宫,只能凭着死前的执念行动吗?孔姑娘最后认出你来了吧?那不是因为孔姑娘死前还对大人惺惺念念吗?这不是她很在意大人的最好证据吗?”
“是这样吗?”
崔谦支着脑袋,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孔姑娘被困在那黑暗的棺木中时,想起的人是自己吗?
“我想这个答案,大人心里已经很清楚了吧?”
握着酒杯的男人狡黠地望着他,他只是以微笑代替了回答。
“其实我忧心的不止这一件事。本案的罪魁祸首还没有落网,我没办法就这么安枕无忧。”
“罪魁祸首吗?”
赵修有些犹豫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没错,就是随意施这种法术的人。蒋家九口虽然是为孔姑娘所杀,然而造成这个惨剧的源头是那个做法的人才对。”
“不就是城外死去的道士吗?”
“恐怕真凶另有其人才对。那个藏起道士尸体的人才是真凶吧。在看到那么可怕的怪物之后,还能冷静地毁掉尸体的面容、取走身份文牒,这个人一点都不简单。我曾去信太清宫,询问是否有道士失踪,可是现在那里也是乱作一团,很多道士被流放岭南,出逃的也不计其数,根本无法查明。赵道长你也曾在太清宫修习,可有凶手的线索?”
“赵某在太清宫地位低下,每日只是烧水做饭,不认识这样的人。”
赵修一口饮尽杯中的酒,辛辣的味道一直从舌尖蔓延至胸口。
“是吗?”崔谦观察着赵修的反应,“不过我不会放弃追查这件事的。”
“大人果然嫉恶如仇。”
赵修笑着说。他知道崔谦是个聪明人,早已看出赵修可能与做法之人认识。然而赵修不能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
“跟赵道长聊过以后心情好多了,我就不再打扰赵道长休息了。”
“大人慢走。”
望着崔谦远去的背影,赵修松了口气。时候已经不早,赵修便关了大门,准备休息。
一进西厢就看见柳安居一脸贱贱的表情盘腿坐在床上等着他。赵修知道他一定又想让自己干什么,于是装作没看见,脱了衣服准备就寝。
“赵修。”
耳根扑来一股温热的气息,赵修不由得缩起了脖子。
“干嘛?”
“明天跟我去山谷一趟吧。”
“你不是害怕吗?干嘛还要去?”
“那天我把你给我做的竹笛掉在那里了,我想去找回来。”
一想起那个笛子给自己带来的痛苦,赵修的嘴就撇成了八字形。
“你又不会吹,玩了几天也该玩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