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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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也是这样的滂沱大雨。
回想起当时的那一幕,尽管已经时隔五年之久,他的泪水依然止不住濡s-hi了眼眶。
他把笔记本电脑放在副驾驶座。汽车是在本地一家租赁公司租借的,一辆不起眼的灰色尼桑。车窗上隐约映着电脑屏幕的光,那上面显示着几张谷歌地图的航拍照片,照片之上,还有一片巴掌大的影像播放窗口。他cao作键盘,屏幕上的画面放大了,借助摄像头的内置光,能影影绰绰看到三个人影。
站立的两个男人正在说着什么,正中央坐在长椅上的男人佝偻着身体,像是即将被押解刑场的死囚一般,慢慢用双手抱住了头。
……差不多了。
只要静静待在那里,什么也不做,要不了多久,就能看到自己脑海中演练无数遍的景象出现——如同五年前优子的小屋一样,那栋建筑会在顷刻间燃烧、崩毁,伴随着耀眼的火花和巨大的轰鸣,在烈火中焚烧殆尽。
那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忘却的烈火,即使火焰熄灭了,余烬却尽数散落在他的生命里,堆聚、沉积,最终化为一地狼藉。
他闭上眼睛,默然片刻后,离开驾驶座,走到车外。瓢泼的雨水让他瞬间s-hi透,他却像什么也感到一样,一步步向木奉球场走去。
没有带伞,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顾虑到这些,像那个时候一样,雨水浸透全身,反而能让他神智清醒。
“……不要忘记带伞哦。”
很久以前,有人曾这样温柔地叮嘱过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他仰起头,对了,是归国前的那个夜晚,那时候的他已经结束了在美国的短期工作,正准备搭乘凌晨的飞机飞回日本。
“真的需要带伞吗?”他对着电话故意咂舌,“这里可是晴空万里呢。”
“因为预报说明天指宿市会有暴雨,不过……”听筒那头传来优子轻快的声音,“忘记了也没关系,我会在接机口等你的。”
“那我可真的不带了。”他开玩笑似的说,视线落在刚整理好的行李箱上。那里放着只银灰色的欧式座钟,是他无意中在一家钟表店发现的,准备带回去当作送给优子的礼物。
说起来,他和优子就是在纽约一家专卖vintage物品的古董店邂逅的。当时他正在寻找有关展厅布置方面的装饰品,就在他准备伸手从货架上拿下一架仿古座钟的时候,身旁的一个女孩也正好朝着那只座钟伸出了手。她也是日本人,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穿着浅绿色的连衣裙,脖子上系着一条细细的挂坠项链。
“不好意思。”女孩红着脸对他说。
“是我不好意思才对。”他连忙低下头,和女孩的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的胸口仿佛被某种东西击中了。
同样身在异乡的两个人,又因为相似的喜好,他和优子很快便熟稔起来。优子是手工钟表设计师,正在美国进修钟表制作,而他也从事着室内设计的工作,两人相约回国之后一定要再会。不久之后,优子学业结束回到九州,而他也随之办理了回国手续。
回国固然有着工作上的原因,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是为了优子才这样亟不可待地来到九州——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的相处,他却已经被优子深深吸引,优子走后,他的思念也急速膨胀起来。尽管两人各自都有工作,不能频繁地碰面,但对他而言,优子就像是他生活中的一股清泉,总能带给他快乐的慰藉。而且,他隐约可以察觉得出,优子对他也抱有类似的好感。
“飞机到达日本是晚上十二点半。”手机那端传来翻阅纸张的哗啦声,优子大概正在查看航班时刻表吧,他这样猜测着,又听到那边轻声呼出口气,“晚安哦。”
日本时间还是正午吧,他站在落地窗前,笑着回了一句晚安。窗外落满了大洋彼端的万家灯火,一路蔓延的鹅黄暖白,缀在城市天鹅绒般的黯蓝底色上,与夜空中的繁星交相辉映。
马上就可以和优子见面了,怀着这样期盼的心情,他登上了航班。然而数十个小时后,当飞机降落在鹿儿岛机场,他左等右等,却始终没有看到优子那小巧的身影。
拨打优子的手机,也一直无法接通。
不会出什么事吧,他心中闪过一抹不祥的预感。优子是个认真严谨的姑娘,过去两人约会,除非是特殊情况,否则优子向来十分守时,绝不会迟到这么久。
天色黑沉沉的,机场外隐约传来轰隆的雷声,快要下暴雨了。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有迅速招呼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了优子家的地址。
警方的电话也是在那个时候响起的。
他忘记了警察在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也忘记了自己是怎样发疯一般地跑到了警局,但他怎么也忘不了在警局的遗体安置室内看到优子的那一刻。
那已经不是优子了,被烧毁的遗体甚至不像个人形。
他感到一阵茫然,不知呆立了多久,直到刑警再次出声提醒他。
“很遗憾,虽然还没有正式确认,但初步查明的火灾原因是电路故障……”
“电路故障吗……”
他盯住刑警的脸,一时间木然不知所措。事实上,警方找到他确认遗体身份,只是在走程式化的步骤罢了,因为,那样的优子根本无法确认。
“例如电器cao作失误,或者一时大意,没注意到时间的话,很有可能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面前的刑警一脸为难地解释道,“虽然很难接受,不过还请您节哀。”
他点点头,以全然僵硬的姿态办完手续。走出警局的时候,屋外已经下起了铺天盖地的暴雨。他机械式的移动脚步,在雨中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到再也没有去路,才发现自己原来走到了优子的住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