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伽利略同人)Fallen Embers》 作者:拾月初酒【完结】(49)

2019-06-17  作者|标签:拾月初酒 悬疑推理


  设立了新府衙,紧接着就是任命新贵亲信。
  弘仁七年的初春,Cao薙俊平谨遵圣命,以左卫门大尉的身份兼任检非违使。
  一朝令下,朝野哗然。
  问及缘由,却是摇首不足道也。时年二十有七的Cao薙俊平出身平平,不过是普通的武士之子,早年因“健儿制”入身行伍,十五岁由老师间宫推荐入刑部省,历练几番后又进了藏人所。不知是否是藏人所的风水太好,这年轻的藏人头上任不过三两年,就办下了平安京里的几桩疑案奇案。如今顺势乘风,又被招为检非违使——怎么看,Cao薙大人都是少年新进,前程无量。
  外头传的太厉害,到了Cao薙自己这厢,倒已是宠辱不惊。调令是头天夜里送进家的,一起来的还有沉甸甸的官符官印。时势已然是骑虎不敢下,即便是Cao薙大人惯来不在乎功禄名爵,第二天上朝还是少不了被人交口称贺,都说是新任检非违使大人年轻有为,少年得志,飞黄腾达定是指日可待。
  新帽子戴在头上的感觉其实并不怎么舒服,Cao薙大人顾不上整理自己翘起的鬓发,忙不迭一一拱手回礼。也不管旁人是假意还是真心,他这厢倒是一如往常的大而化之,硬着头皮胡乱应付一气,那些个繁文缛节也就过去了。
  乱纷纷的依序还礼之后,朝堂上人各自按品位坐好。不多时,天皇上殿,隔着一道垂下的帘障,先听头中将报奏了遍《弘仁格式》的修订进度,又听左大臣上奏来日春日宴的行程,请何人参加,于何地摆宴,如何开奏管弦,如何比做汉诗,如何排演舞蹈,钜细靡遗,絮叨叨直说了半个时辰。
  Cao薙越听越恍惚,他昨晚几乎一夜未睡,现下跪坐在蒲团上,脑子里一片混沌,左大臣说的话大半没听进去,只是忍不住地想打瞌睡。
  “Cao薙,Cao薙俊平……”
  惊醒过来后,帘后的天皇已经发出了咳嗽之声,殿上的大臣挤眉弄眼,生了一张长白脸的大纳言用袖子掩住嘴角,咕咕的讪笑声直刺到耳朵里。
  “臣在。”
  一下子坐直的Cao薙大人偷偷擦了擦额角冒出的汗。时逢花朝,余寒犹厉,殿外的八重樱将开未开,风透着帷帘吹进清凉殿里,带着点花香,慢悠悠地沁了他一身的凉。
  好在天皇并没见怪,大约是念他这两年办事有功,又是新晋的殿上人,只是旁敲侧击地与他寒暄了几句,也就罢了。
  退朝的时候心有余悸,向来和他关系不错的参议源康明大人拍了拍他的肩,多少带了些宽慰的意思。而与他从来不大对盘的大纳言就没那么好打发了,一句半酸不酸的恭维话里,含沙s_h_è 影,倒提了两次汤川学。
  也不知是何居心。
  Cao薙摸了摸手里的桧扇,只是这么想着,也不知怎么的,眼前隐约就出现了那个人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汤川,大学寮的文章博士汤川学。
  今日在殿上没见到他来,不过依他的脾气,十有八九也懒得来。
  大臣们虽然聒噪,可顶多只敢在背后嚼嚼舌根,连天皇都忌惮他亲王之子的身份贵重。如此说来,就算是恭喜Cao薙俊平升官进爵,也不是汤川大人非上朝不可的理由。
  想到这里,Cao薙大人暗自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办呢,他既不来,便得自己去找他。
  那人应该还在大学寮里,捣鼓些个别人看不懂的学问。虽说彼此相识那么久,可就算是Cao薙也搞不明白汤川大人钻研的到底是什么。然而不明白归不明白,Cao薙大人从不像别人那般大惊小怪——
  他是见得多了。
  十五岁那年初入刑部省,朱雀大道的八重樱轻曼柔靡地开了一路,他站在花树下,懵然间的一个回顾,不期然便遇到了同是少年的汤川学。
  过去了很久的事,现今回想起来,多数细节都如同那日的落樱一般,纷飞着泯然尘埃里。只依稀记得雕檐底下的那个颀长身影,二蓝直衣底下略略露出指贯上的摇曳青竹,下巴微微昂着,眉梢眼角都带着几分淡漠的神气——
  孤傲,像朝堂上传闻的那样,这个亲王府出身的少年,真正傲到了骨子里。
  可也不单是传闻里的那个样子。
  傲虽傲,四目交接的一瞬间,印刻在Cao薙眼里心上的,却是那份挥之不去的“孤”。
  汤川学是公卿中的异类。
  好端端的一介贵族子弟,年纪轻轻又生得风姿卓然,只可惜太不解风情。不爱赏风弄月,不爱诗词唱酬也就罢了,偏偏喜欢磁石轮轴那类的工匠活计。外人传他兴许是信奉了y-in阳道,传得神乎其神的当口,就连Cao薙也没忍住跑来探他的口风,不料他听了哈哈大笑,言谈间,分明是不信驱妖捉鬼的那一套。
  不问时政,不谈风雅,不信鬼神,如此这般,流言眼跟着上升到了新的层次,只说是汤川大人手握的,是比y-in阳术还要厉害的术法。
  不相信?且想想去年立冬时的少纳言无故谵妄的案子,还有前年红叶祭时的那桩亡灵作祟的奇案,不就是倚靠着汤川大人的本事,才把真凶缉拿归案的吗?
  这个中的神通旁人不知,Cao薙大人,该是知道的吧。
  散朝后的浮桥上,被一众同僚追问的Cao薙大人哭笑不得,半晌呐呐难言——
  这个,怎么说呢,汤川大人的神通,其实也不在自己的认知范畴里。
  起初只是不经意同他提起了手里头难断的案子,说到蹊跷处,向来对公务兴趣缺缺的汤川不知怎么来了兴致,要与自己同走一遭。到了案发之所,他也只瞧见汤川或是埋头沉思,或是来回推演,没等他猜出来汤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那厢的文章博士已是言辞笃笃,什么逸史奇案,全都断了个八九不离十。
  尔后这类情形更多,三五桩案子下来,两人也慢慢生出了不少的默契。都是平安京里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一个天资聪颖,一个行事敏捷,两相联起手来,竟是屡建奇功,风头一时无二。
  事到如今,朝中人都有了个心照不宣的共识——刑部省断不了的诡奇迷案,应辗转归放y-in阳寮,待到y-in阳寮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该去问文章博士汤川学了。
  若推谁去问,那自然是与汤川大人交好多年的新任检非违使,Cao薙俊平。
  云淡风轻的近午天气,Cao薙大人施施然走在二条大路。他穿蓝袍表袴,戴一顶玄色垂缨冠,左边腰挂着一柄太刀,足下蹬的是鹿皮短靴,正是当下平安京少年子弟的时兴打扮。
  离了宫门未走出几步远,就听有人在身后淡淡唤一声。
  “Cao薙。”
  没叫Cao薙大人,也没加上他这炙手可热的新官职,径自喊出这样似亲似疏的称谓的,偌大的京城里,还能有哪一个。
  Cao薙回过头,只见不远处的朱雀门下站着一个人,烟青色的绫织狩衣,扇子抵在唇边,眼底不咸不淡,映着一抹戏谑笑意。
  “汤川。”
  走到跟前才发觉自己也从不曾喊过汤川尊称,Cao薙伸手扶了扶那顶戴着极不舒服的新帽子,“我正想去找你。前两日藤原忠直大人去藏人所……”
  “俊平大人。”
  事情还没说完,竟被汤川彬彬有礼的一句话拦去话头,Cao薙一愣:“干,干嘛?”
  “恭喜俊平大人喜得高位,平步青云。”
  “怎么了,你……”称谓和语调都太陌生,Cao薙被唬得一惊,盯着汤川的神情直呆了半柱香的工夫,待到那人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才恍然回过神——
  不过是好友一句不甚高明的玩笑,怎么就忽然涌出了几分失落了呢?
  “真是的。”他一口气吞回肚子里,恹恹抖了抖袖子,“怎么连你也说这套话啊?”
  汤川偏了头,还在明知故问:“别人不都这么说吗?”
  “那是别人啊。”
  “不一样吗?”
  “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
  “欸,就是,就是……”
  没想到这人还不识趣,步步紧追着让人没有喘息的机会,Cao薙被堵得张口结舌,脸颊几乎涨得通红。
  老实说,别人和汤川学,汤川学和别人,两者的区分究竟在何处,Cao薙大人并没有多清晰的划分。只是与汤川大人交好了这么些年,你来我往都成了习惯,若要回溯个所以然,最初的缘由也根本是剪不断,理还乱。
  他早忘了是如何与汤川结识,也忘了彼此是如何由三言两语到渐渐熟稔,等到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然堂而皇之地坐在汤川府邸的门廊下,和这“殿上第一孤傲之人”举杯对酌。
  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复一杯。
  在藏人所的年岁最是辛苦,有时候在府衙里忙累了一天,没想着回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带到了大学寮。夜凉如水,就那么倚着廊柱与汤川闲谈对饮,琥珀色的清酿盛在大唐传来的酒器里,温着一汪月光如醉。有一次喝得几近酩酊,他朦朦胧胧地一抬眼,看见汤川也正静默地望着自己。然而那眼里的东西,却叫自己来不及细想。
  也不敢深思。
  少年心思,无处着落。
  非要到酒意咁酣时才恍然惊觉,瞧起来毫不相干的两个人,竟就这么糊里糊涂相交了十二载。
  “……其实,我挺高兴的。”解释不清汤川的问话,Cao薙呆了半晌,没头没脑的,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
  “哦?”
  “检非违使厅与大学寮挨得近。”新任的检非违使揉了揉鼻子,说的其实都是真心话,昨晚天皇的任命刚下来,头一件,他想的居然是这样一条便利,“以后见面方便多了。”
  “你……”这一次愣怔的人换成了汤川学,看着眼前似乎手足无措的友人,向来博学多闻的文章博士摇了摇头,俄而似笑似叹,“我说你啊……”
  “怎么了?”
  “没什么。你不是要说藤原忠直的事吗?”
  “欸,都被你打岔打得快忘了,那天藤原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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