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这部电影讲的是乔治荣格的一生。”马歇尔回答。
见他停顿片刻,西奥罗德等了一会儿,又见他并不打算继续往下说,似乎他认为他一说出这个名字,他就知道对方是谁。见此西奥罗德无奈地笑了:“这样就没了?这位荣格先生是谁?很有名吗?”
“……你不知道乔治荣格?”马歇尔惊讶地瞪大眼,“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
“好吧,这样说你可别往心里去。你不是有过一段吸‘那玩意儿’的黑历史吗?如果你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接触过那些东西,你就应该知道他,因为你吸过的东西80%以上是从他那儿来的。”
西奥罗德总算听明白了,原来这部传记片的主人翁是一个美国大毒枭。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甚至连美国总统是谁都不知晓,怎么可能知道一位大毒枭的名字。
“但是这部电影可不是讲他的发家致富冒险史,而是他的家庭,亲情友情爱情这类,实际上这是个悲剧人物,你看过剧本就会明白。”马歇尔说,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擅长讲故事的人,所以西奥罗德也没指望他能将这部电影概述得多么生动有趣,他只用明白这部电影的主旨就行了。
“一部以大毒枭为主角的传记片,但是讲的又是他那充满争议和悲剧的情感生活?”西奥罗德看着自己面前那薄薄的一本,“看得出想拍这部电影的家伙野心不小,而且,马歇尔,你有没有想过,虽然这部电影对于我来说非常好驾驭,但是对于导演来说,没有台词作为框架的电影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掌握,况且他本人的目标应该不小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传记片不好拍,但好的传记片,和剧情片一样容易吸引奥斯卡的眼球。”马歇尔说着,皱起了没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所顾虑的,西奥,你瞧,这部电影的导演是泰德黛米。”
见西奥罗德露出疑惑的神情,马歇尔笑了:“没错,一开始我也是这个表情。他确实不是一个出名的导演,至今为止,他真正拿到手的只有一个艾美奖。他之前所有的作品大致上可以用中规中矩来形容,或许他有闪光点,特别是在某些感情细节处理上,而他似乎就喜欢拍这种情感为主的影片。但要是说上奥斯卡,我可以确切地说,不可能的。”
这倒有点意思,西奥罗德眉毛一挑,因为马歇尔刚才所说的一切,都不足以让他接下这份剧本并且将之交到他的手中。马歇尔大概也知道西奥罗德在想什么,他神神秘秘道:“泰德黛米是个年轻的导演,他现在还不满38岁,并且,他还是这部电影的制片人,他之前已经担任了五部作品的制片人。”
“所以,你想向我表达他出手阔绰以及在片场绝对没有监制和导演的矛盾?”
“不,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有一个了不起的叔叔,乔纳森黛米。”马歇尔朝西奥罗德挤挤眼。
乔纳森黛米?那个因为《沉默的羔羊》而获得柏林电影节和奥斯卡最佳导演的乔纳森黛米?
早已熟识好莱坞深浅的老油条西奥罗德听到这个名字后,突然笑了:“我的好经纪人,我知道你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我接下一部电影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它的导演或导演的亲戚,而是为了电影本身。马歇尔,让我们对这部电影稍微有点尊重吧,我会好好看看这个剧本,结果如何我看完就告诉你。”
“好吧,我只是那么一提。不过你最好一个星期以内给我答复,我也不能一直吊着人家不给他们答案。”
西奥罗德点头应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西奥罗德一直都在研究手里的剧本。因为这个剧本并不怎么厚,在马歇尔离去的当天晚上他就看完了整个故事。他一直迟迟不给出答案当然不是为了耍大牌吊人家胃口,而是因为,他确实在这部作品里,看到了很多出彩的闪光点和深度,甚至那些还是学院派老家伙们最喜欢的。
乔治荣格,一个在上个世纪美国极具影响力的大毒枭,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说他都能担得起这个头衔。他是一个复杂而又悲剧的家伙,一直被出卖着,但每一次他都能重新爬起来,除了最后一次。
他这一生都在追求最宝贵的财富,结果到头来,在那扇铁门在他面前关上的那一刹那,他才明白,他其实早已拥有了自己生命中最宝贵的一切,然而那一切却在他一次又一次地追求金钱名利之中被他抛弃了。他至今还在监狱里孤独地反省自己的一生,而他最宝贵最珍贵的女儿,一次都没有前去探望他。
西奥罗德喜欢复杂角色,因为只有角色足够复杂有深度可挖,他才是立体的而不是平面的。而这份剧本里的乔治荣格正好符合这一特点……如果他可以完善角色的话。
然而他也在剧本里发现不少缺点,最大一个就是格局太散,如果导演没有能力将之聚成一团,最后得到的也许只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传记片。所以一个星期以来西奥罗德都在思考,思考他是否能在一团散沙里,突出角色,更重要的是,他在思考如果导演无法做到抓住重点,他又该如何应对。
想到这里,西奥罗德又想起了自己和纳特尔的约定,不由得沉默片刻,决定将这个剧本私下给他看看。
不过制片方可能是按耐不住了,西奥罗德前脚刚把剧本交给纳特尔,制片人,也就是导演泰德黛米向马歇尔提出和西奥罗德见上一面的请求。西奥罗德思索片刻后便答应了,在纳特尔还在读剧本的这段时间,他想去见见这位“乔纳森黛米导演的侄子”。
第206章 挑战
在这个出名的永远是演员的时代, 除非是特别有名的导演,普通民众根本不在意一部影片的幕后cao纵者是谁。所以, 当泰德戴米一个人坐在餐厅的角落时, 没有人会在意这样一个留着络腮胡,拿着菜单迟迟不点菜的胖子。
大概是因为他的穿着太过低调,连服务员都没有过多关注他什么, 甚至没有询问他何时开始点餐,毕竟,这可是一家在洛杉矶都排的上名号的米其林三星餐厅,能消费得起晚餐的顾客大多都是达官贵人或者社会名流。
从他坐下开始,那位彬彬有礼但又带着些许傲慢的男服务员只给他上了一杯柠檬水。不过泰德并不在意这些, 从他步入导演这一行开始,更多的人只会将目光定格在他的姓氏上, 而那些制片公司永远只会以一句话开头“您有一个伟大的叔叔, 泰德,乔纳森戴米一定教会你不少东西”,然后以“替我向您叔叔问声好”为结尾。
事实上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叔叔, 那位奥斯卡最佳导演并没有在导演这一行上过多教会自己什么,也许在他儿时的时候他经常会在家庭聚餐上看见他, 这位叔叔也挺宠爱他的, 带他去了好几次游乐场,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忙碌的叔叔自然不可能经常拜访他们, 而他所学会的有关于导演的一切,都来自纽约州立大学科特兰学院,以及有关导演的书籍。
不知为何自从外界知道他和乔纳森戴米的关系后,他们就笃定他一定师从自己的叔叔,而非他自己努力——他和乔纳森戴米的电影风格完全不一样,他能走到今天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
泰德看了一眼手表,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盒,倒出两粒药,咽了下去。他从小心脏都不太好,所以定点就要吃药,仿佛这已经成了他生命中的一种习惯。也正因为如此,他为人也十分低调,或者说我行我素,他喜欢将自己的计划付诸实际,当他开始投资并决定指导这部电影时,他在脑子里已经想好了自己的目标,甚至他都不想听选角导演的建议。
他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来到这家餐厅,虽然在预定时他特别要求一定要将他们安排在特别安静的角落,但是现实情况就是,在一家非常出名的餐厅里,并没有特别安静地角落,若不是他看中的男主角是只吃货,他恐怕就会直接将地点选在他的办公室。
没错,为了那位世上最年轻的影帝,他忍痛托关系定了这家餐厅。
当西奥罗德知晓约定地点居然是一家米其林餐厅时,他忍不住笑了,看来这个导演兼制片人确实挺会投其所好。穿着正装的他提前了五分钟来到餐厅,并在满脸笑容的服务员的带领下,走到角落的一张桌前。
他看过泰德戴米的照片,所以一眼就认出来那个穿着普通黑色西服体型微胖的男人就是那个奥斯卡最佳导演的侄子。老实说,他并不是一个高调爱炫耀的家伙,至少在表面上西奥罗德对他的印象不错。
见对方站起身,西奥罗德主动伸出手:“你好,戴米先生,我终于见到你了。当我看了《爱情尤物》之后,我就一直想看看是谁能把这部电影拍得如此细腻真实。”
泰德听了微微一愣,随后轻轻一笑,满不在意道:“应该是平淡无趣吧,我知道他们都怎么说。”
见对方只是将自己的话当做恭维,西奥罗德看着他的双眼,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认真说:“是的,戴米先生,我们不能否认那部电影有许多不成熟的地方和处理方式,我希望你别在意,也许你自己对高潮部分的节奏掌控并没有你想的那般得心应手——其实这也是让我犹豫担忧的原因之一——然而我们也不能忽略它的闪光点,这就是你擅长的部分,细腻的情感,残酷的现实,娓娓道来的人生起伏……好吧,或许没什么起伏。”
西奥罗德最后一句话既是玩笑也是事实,泰德知道自己的作品有什么毛病,说好听点那是平淡,要是苛刻点要求,那些影评人的说法就有些五花八门,但若是要用一句话来概括,说到底那就是节奏掌控不成熟。
西奥罗德知道这一点,并且他是在看过他的作品之后才来赴约,这让泰德对他的印象又提高了不少。毕竟,还是有挺多演员是冲着他们家那位最佳导演来的。虽然一开始泰德还不怎么在意,但是时间长了,任谁都不会甘心被他人称为“XXX的侄子”。如果说他投资拍摄这部传记片没有丝毫向外界证明自己的心思,泰德自己第一个不相信。
两人没有过多客套什么,入座后便直接开始点餐。那位一开始并不搭理泰德的服务员大概是认出了他对面的朋友是谁,态度一变,热情得让泰德有些不太适应,他只能通过一些没有多少营养的闲聊转移被他时不时关切注视的尴尬,不过他也没有选择在吃饭的时候聊剧本,他认为在吃饭的时候谈工作是一件败胃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