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季远一如既往地在神经和正常模式中无缝急速切换,赵宁却难得皱起了眉。
回A市?
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吧。
赵宁看了半天电视也只知道看季远在电视上人五人六地端着,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更为关键的。比如承办那个节目的电视台,就是A市电视台。
这一点,连李广穆都注意到了。
果然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在赵宁自顾自扔下碗筷去房里躲懒之后,李广穆独自坐在桌边形单影只地继续吃着自己的晚饭。
吃完之后再任劳任怨地收拾残局,包括洗碗收筷。
他听见房间里赵宁的手机响了,很想知道是谁打来的,赵宁接听的时候为什么刻意压低了声音。
还有修理厂里那辆幽灵似的车子。
李广穆去浴室把自己也洗刷了一遍,那只西瓜静静地浸泡在厨房的水桶里暂时还没有被任何人想起来。
看样子还能多活一晚上。
“师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很感谢师兄的好意,但是…回A市,绝不可能。还有,我现如今确实平庸无奇身无长物,但也请师兄放心,我都这把年纪了,纵然再无建功立业的可能和雄心,但养活自己真的不在话下。谢谢师兄,但真的…也请师兄别再提带我离开,尤其是回A市的事了。”
“赵宁,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这是季远自重逢以来第一次以这么严肃的口吻和自己说话,赵宁突然觉得很烦,不是对季远这个人,而是关于他提到的事情。
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可是师兄,你可知道它的下一句才是世上最大的残忍,亦是我此生最痛不欲生的不堪回首,甚至午夜梦回都不再敢回忆沾染丝毫的重重噩梦。
太痛了,真的太痛了。既然连灵魂都选择遗忘我又何苦不放过自己呢。
“师兄得空的时候不嫌弃就来家里吃个便饭吧,没别的事我先挂了,想必以师兄现在的身份才真的是一寸光y-in一寸金,不耽误你了,再联系。”
赵宁把电话扔回床头柜上,深呼吸了两口炎热沉闷的空气。
没事。
没事。
过去了。
都过去了。
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和我身边的这个人就可以了,别的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李广穆赤着上身擦拭着头发走进卧室的时候,赵宁依旧躺在床上双眼放空。
“刚刚谁的电话?”李广穆坐在床边,盯着赵宁刚扔回床头柜上的手机。不知道是想拿起来翻看,还是想把它直接从窗台上扔下去。
前者可能会让赵宁生气,后者一定会让赵宁生气。
他两个都没选,什么都没做,甚至没有关灯。
然后拿起了床头的套子和润滑剂。
天花板上瓦数并不高的节能灯一直在赵宁的视野里晃动不熄。
而他本人也成了海上一只狂风暴雨肆虐下于波涛汹涌中起起伏伏的破旧小船,颠簸着即将散架。
有点痛,润滑并没有做到位,而且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的那根东西太粗鲁野蛮,动作越来越粗暴之下,痛感也愈发强烈,但他不敢说。
疼狠了就咬咬牙,忍着。实在忍不住了,就再咬咬下嘴唇,拼命忍着。
得让身上的男人尽了兴才好。
自己才好问出那两句话。
至关重要且不得不问的两句话。
你想不想你的家人?
你有没有想过要回去看看?
【注:‘物是人非事事休’——宋·李清照《武陵春·春晚》
‘昨日譬如昨日死’化自‘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袁了凡《了凡四训》。
‘树欲静而风不止’——汉·韩婴·韩诗外传。下一句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另,因剧情需要,强涉娱乐圈(戏份不多,只涉及两个配角),笔者尽量把它扯得真实一点,只能说尽量。
第71章
赵宁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而且后来竟然通匪夷所思无师自通地在痛感中获得了快感,连赵宁都不知道该吐槽自己犯贱还是斯德哥尔摩重症晚期。
男人一旦沉湎于情`欲,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哪还顾得上说正事。
第一轮结束气氛最黏糊时机最合适的时候,赵宁还没把气喘匀,又被对方迫不及待地压着开始了第二轮,根本无从开口。
而终于等到一切归于平静,原先被季远吓到灰飞烟灭的那些瞌睡虫死而复生繁衍占据了他一整个身体,累到手指头都脱力的赵宁直接睡得人事不省。
连后续被抱到浴室去洗澡的过程都无知无觉。
赵宁觉得自己不争气起来能把他自己都给气死。
便只好…算了。
权当是男色误人之下的天意如此。
或许李广穆压根就没想过那些他所担忧的事,从这些年一直以来的讳莫如深中便可见一斑。
但心里总像是滞留着什么东西,不沉不大,却牢牢地坠在心头上。
日子又平淡无奇地过了半个月。
天气越来越沉闷压抑,可雨却一直没有下下来,仿佛连老天都在在憋着什么大招。又像是洪水在天幕之上沸腾翻滚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可以让它肆意倾泄而下的突破口。
也可能只缺一道雷电给它劈开一道口子。
雷电、大雨未至,赵宁却等来了一位不能称之为不速之客的客人。
季远来了。
短短的半个月,那刚刚开播,总资源还不过两期加一截预告的综艺节目刹那间火遍大江南北。而作为其中‘端得最厉害’的评委季老师,身份、人气值也跟着水涨船高了好几次方。
一时间,网上所有关于‘季老师’在幽暗礼堂的聚光灯下优雅地弹奏着孤独钢琴的视频,无限疯转。
‘钢琴王子’的名号就此尘埃落定地‘被’坐实。
那些压根不知道钢琴键盘上有几组琴键的年轻姑娘们,在那张如妖似孽的脸以及一双如梦似幻的桃花眼的迷惑挟持之下,瞬间化身‘真爱粉’,犹如病毒母体般疯狂传播着所有关于季远的一切。
铺天盖地,席卷天朝上下。
号称‘真爱粉’,实则勉强只能称为‘颜粉’姑娘们实在战斗力惊人。
甚至不惜翻出了季老师早些年陆陆续续以来,作为唯一带有东方血统的嘉宾出席某些国际电影节、音乐盛典担任颁奖、评审嘉宾的亮相经历,四处奔走相告。
丝毫不怕捧杀地给季老师冠上了‘为天朝争光’的名号,强行带自家偶像‘上纲上线’。
更有甚者,一度疯狂到把人跟‘肖X’、‘贝多X’等世界级先驱大师相提并论,强行往季老师身上绑高阶火箭直接点火发s_h_è 送他上神坛之天。
要说一两个月之前,季远这个名字在搜索引擎上只占了一个平淡无奇的词条。
那今天,已经到了还不用你搜索,网页自动推送的内容里面‘季远’两个字都占了小半面头条的地步。
赵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在这种‘水深火热’的时候,于匆匆一别半月之后就再次看见季远本人。
正处于暴风眼中心风口浪尖的季老师甚至和上次见面时的形象样子无甚区别。
身边只带了一个人猿泰山般的外国保镖,自己身上则人五人六地架着一副蛤蟆镜,赵宁在心里十分勉强才能把他和‘大明星’三个字画上等号。
“师兄,说实话我现在看到你稍微有点害怕,你方圆500米不会遍布埋伏着的狗仔吧?”
季远脸上的蛤蟆镜顺着那高挺的鼻梁滑落了一截,漏出了那双毒x_ing堪比芥子气的桃花眼。
“讲点道理,这才到哪?下个月还有我一部电影上映,前头冠了‘好莱X’三个大字、号称国际大IP大片的那种,再下个月还有国内的一部脑残偶像剧开播,接下来还有一个流量型的某综艺要去常驻…”
赵宁已然开始瑟瑟发抖。
却并不是对季远的‘爆红’,而是对他先前蓄势待发时候,握有及打出去的资源。
要进娱乐圈圈钱,事先砸进去用以铺路垫脚的成本,极可能要好几年才能挣回来,这也是娱乐圈明星要么长炎不熄、要么流星一闪的原因。
成王败寇之间,隔着一道名叫‘血本无归’的生死桥。
而这个师兄是耗费了多少人力财力,才能短时间内砸出这么个惊天动地效果的。
赵宁在心里快速地摇摇头,简直不敢想。
“赵宁,不跟你开玩笑,立刻跟我回A市待在我身边。我怕再拖下去,我就真的再也抽不出身来亲自接你了。”
桃花上沾染了红痕,人模狗样的季老师眼里有明显的血丝。看来这场娱乐圈挺进之战,季远也打得心力交瘁。
“师兄,你要是真的这么不放心,就请直接告诉我到底怎么了,而不是这样让我一无所知地跟着你撤退。”
赵宁在季远如临大敌式的严防死守中窥见了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
“A市到底怎么了?还是李家怎么了?”赵宁也板起了脸异常严肃地问着看起来已然疲惫不堪的季远。“总不可能是针对我,我除了他早已经一无所有,应该早没了让人惦念筹谋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