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与安息 作者:vampire_j【完结】(43)

2019-06-17  作者|标签:vampire_j

这本不该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在过去的几十年来,他从不曾因独行感到孤独,每当认识新的人时,也自动会以离别作为终点,他本不该为此感到难受或不甘的。

但此时此刻,他忽然发觉自己竟无法开口提及离别,好像冯伊安的这个小屋有什么魔力,好像这个风平浪静的集市是一个伊甸园,是午夜十二点前的舞会,一旦戳破泡沫,梦境就会碎裂,那时候他们就得面对太过真实的未来。

废土看着对方眼睛里的自己,和自己眼睛里的他。

安息动了动嘴唇,小声道:“想亲。”

废土眼角带着一闪而过的寂寞,笑着低声问:“亲哪里?”

安息老实道:“亲嘴巴,到处都想被亲。”

废土动了动眉毛,低头和他接吻。

再抬起头来时,他看着脸红气喘、眼角s-hi润的安息,忽然又想起来:“第一次亲你的时候,你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他脑子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那么短,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回忆?

安息也跟着回想了一下——当时自己刚知道废土要被作为生育资源关在避难站里,伤心坏了,哭得满脸眼泪,结果忽然就被亲了。

安息嗫嚅道:“当时,当时你为什么亲我啊。”

废土露出一个痞气的笑容,嘴角扬起的弧度十分明显:“因为你满头满脸都写着想要被亲。”

看安息怔楞的表情,他又补充道:“不只是那天,之前的每一天都是,每天来送饭时就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只要一脱衣服你就露出一副色眯眯的表情,只要稍微靠近你一点,你立马就不呼吸了,一副想被亲的样子。”

安息满眼震惊,脸完全红透了——他一点也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他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安息嘴唇哆嗦:“那……那……其他人也都看出来了吗?”

废土撇了撇嘴:“谁知道。”

安息还是觉得害羞到无以复加——怎么会这样,他自己完全都没意识到!

内心凌乱了一会儿,他又看到废土痊愈的伤口,忽然从甜蜜中醒了过来。

伤好了的话,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很快……很快你就要出发去虚摩提啦?”安息小声问。

他又说“你”了,而不是“我们”,废土脸上的笑意一扫而空,毫不犹豫地从他身上翻下去,带走了所有热量和温度,坐在床尾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嗯。”

自己喜欢的笑容不见了,好闻的干燥气味不见了,安息十分懊恼——他搞砸了。

“你呢?”废土问:“你干什么?”

安息也坐起来,在床边晃着腿,低头答道:“我……我想也许在E区租一个小单间,医生说摊子分我用,平时帮他守着,有维修工作的时候就出去干活。”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大部分工作都会在集市里的,不危险。”

“哦,你们俩都商量好了。”废土略有些嘲讽地说。

E区是番城集市里最新建也是最边远的居民区,走到集市市场要绕个二十多分钟,即使如此,长期负担一个租屋也不算轻松。

废土看了他一会儿——安息也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同他坦然对视,废土终于叹了一口气,说:“我不懂。”

安息紧张地笑了笑:“我也不懂。”

废土皱眉道:“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安息打断他:“有些事情……有些事情我需要,我想要自己一个人来用一定时间来认清。但在你身边的话,这过程会更慢更困难。”

废土闷闷不乐道:“哦,怪我。”

安息看他那么大一个人却皱着脸垮着肩膀,像头委屈的大狗熊,样子十分好笑,又有点心疼,跪起来揽了揽他肩膀。废土有些不情愿,想要挡开他时安息却已经收回了手。

安息说:“一年。”

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个机会。

废土撩起眼皮,安息似乎这时候才发现他睫毛也很长,只是不翘,像小刷子一样遮去半边眼睛,叫他看起来总是高深莫测。

安息曾经也这么觉得,但如今他只觉得那双眼睛又茫然又可爱,忍不住想亲亲看。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废土闭上眼睛,又颤了颤睁开,问:“什么一年。”

“一年时间,如果我可以……不对,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来虚摩提找你。”安息说。

希望到时候,我已经配得上你,可以和你并肩站在一起。

废土下意识道:“谁要你找我,万一到时候我不想要你了呢。”但又立马改口道:“不行,一年太长了,三个月。”

安息听他这样说,眼中盈满笑意——只是那笑容里又夹杂了很多复杂的心思和少年的哀愁。

废土看着这个笑容,意识到自己说什么也不会改变了。

第三十八章、血瓶

隔日清晨安息睁眼的时候,隔壁的单人床上已经没有人。

他揉了两把眼睛,把一头乱毛拨到脑后,看见冯伊安正蹲在门口打包一地货品。

“啊,我来帮你。”安息从床上蹭下来,头脑发懵地原地转了一圈,茫然道:“废土,米奥呢?”

冯伊安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问题,反而若有所思道:“废土,你平时这么叫米奥?”

安息挠了挠脸:“不是,心里这样喊,不小心叫出来了。”

冯伊安动了动眉毛,似乎在回味这个名字,见安息还盯着他瞧,才想起来,说:“哦,米奥去集市上买东西了,干粮、净水,你知道的,上路需要的东西。”

安息立马垮下肩膀:“哦。”

冯伊安问:“后悔了?”

安息摇摇头:“没,医生我来帮你。”

两人用板车将一大堆药品和急救设备推到集市上,库存瞬间空了大半,安息蹲在地上,按照订购清单又仔细数了一遍,表示没问题了。

冯伊安倒是很无所谓的样子,搬了两个凳子招手道:“过来休息。”

安息同他坐在一起,试图学他一样把脚搭在货架上,悲伤地发现腿不够长。

两人悠闲了没多久,摊子前忽然急匆匆地跑来两个浑身是血的旅人,安息吓了一跳,冯伊安已迅速站起来问:“谁受伤了?”

两人虽都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但一时间也看不到伤口在哪,其中那个矮个子说:“在外面,被抓伤了进不来。”

冯伊安点点头,拿出桌子下面的急救医药包,打开看了一眼,交待道:“安息,给我拿两针镇静剂。”

安息忙跳起来给他拆针剂。

那人又问:“医生,眼睛……眼睛坏了有救吗?”

冯伊安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视网膜是没法修复的,只能手术换。”

此话一出,另外那个高个子的人突然蹲下去,嚎啕大哭起来。

冯伊安说:“视网膜是人身上少数几个无法自己修复再生的部位……先看看伤的程度吧。”

那矮个子表情也不好看,估计伤势不容乐观:“他是狙击手,右眼和右手都没了的话……”

安息情不自禁退了半步,脑中浮现出伤员现在可怖的样子——失去了一只眼睛和一只手,到底是怎么样的伤势。

他又想到了集市外那个气味刺激、温度极高的伤员临时帐篷——别说眼睛了,手的神经系统特别复杂,在那样的医疗条件下怎么可能接回去。

高个子那人哭得声音嘶哑:“用我的,用我的眼睛吧!他是为了救我才……”

但冯伊安已经又收了一些简易的外科术具,走出摊子打断他道:“现在别说这些,快走,抓紧时间。”

安息连忙一把拽住他:“等等,戴上口罩!”

冯伊安接过来套在脸上,三人风风火火地走了。

安息一脸空白地留守在冯伊安的摊子里,发了一会儿呆,发现桌沿蹭了一个血手印,估计是刚才来的两人不知谁扶了一下桌子。安息倒了一点饮用水,撕了一小块纱布把手印擦掉,又干脆把整个桌面都擦了一遍,白色的纱布很快变成了土黄色——自从来到这片灼热的大地,尘灰就无处不在。

那天听隔壁摊子上的人聊天,说虚摩提有植物,甚至在有的大反重力岛上竟然还有小花园。而且那里空气s-hi润,有时会下雨,雨水偶尔甚至不是强酸。

每个人说起虚摩提都是一脸向往,安息本来不太能理解,但看到刚才的一幕,他意识到自己也许把在废土活下来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也许一个月后我就会后悔了,安息想。

正想得出神,头顶忽然罩上了一片y-in影,安息迟钝地抬起头,背着光费劲盯了半天,才“啊”地一声站起来。

来人露出一个银色的笑容,说:“你好啊。”

安息差点忘了这茬,一方面也没想到对方会本人亲自前来,火弗尔误解了他的茫然,问:“要是还没准备好,我就再晚点来?”

安息连忙摆手:“不是的,都好了,在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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