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的许一像是听到了特赦令一样笑弯了眼睛,他点了点头,非常乖巧的趴在门缝里往里面偷看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那我放回去啦!”
浴室里的沈灼没再说话,许一便将手机拿回了给沈灼准备好的卧室里放在床头柜上。
中途电话断了一次,然后又锲而不舍的响了起来。
还是刚刚那个来电号码,显示屏上显示了苏净丞的名字。
电话响了又响,大有不接起来就不罢休的样子。
许一偷偷往浴室的方向瞅了一眼,水声还没停,沈灼应该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出来。
电话还在响,许一坐在床沿上垂着头,沉默的看了半天来电提示,最后一咬牙,按了接听键。
专辑火了以后,他最近接到了不少剧本,许一翻过一些台词,里面的男一号一直都在主动,而男二号永远都在被动。
——他不要当男二号。
“你好~”
通话的双方都处在极为安静的环境,便显得对话分外清晰,许一清亮而特殊的声音通过手机,一字不差的传入了病床上苏净丞的耳朵里。
这是苏净丞第一次在沈灼的手机里听到第二个人的声音。
沈灼一向是个工作狂,手机上有很多重要事务,就连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都不允许自己动他的手机。
就连……前世,那么亲密的时候,沈灼也很不喜欢苏净丞动他的手机。
在长久的昏迷后,所有的记忆完整的回到了苏净丞的脑海里,他甚至终于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死,在遗嘱中他叮嘱了无数次一定要葬在沈灼旁边,不知道后来是否达成了愿望。
当那些记忆不再是梦,又在退无可退时重新记起。
他终于想起和沈灼真的有过前世,而且是极其残酷的结局。
下午刚出ICU病房后,苏净丞醒了一次,那是苏老爷子正巧带着苏家一家人过来病房看他,见他醒了,争相恐后的问他情况是否还好,有没有哪里明显的疼痛。
苏老爷子还提起了自己给孙子准备的生日宴会,本来邀请函都已经发出去了,还请了不少名门闺秀来参见,这次恐怕都得一并推后了。
苏净丞在病床上愣了一会儿,沙哑着声音问道:“离十一月二十六还有几天了?”
苏老爷子吓了一跳,生怕这个最得意的孙子坏了脑袋,又叫来医生检查了一遍,才回答了他的问题:“还有两周多了啊,怎么活得日子都忘了!”
还有两周……那天的西城郊外应该是个满月。
在沈灼说要等他回来的那个晚上,英国的月亮却是残缺不圆的。
而从此以后,他的人生竟然真的没有了圆满。
苏净丞发现自己难受的厉害,像是被人深深的揪了一块血r_ou_下来。
他有些庆幸自己到底最终还是想了起来,却也同时开始绝望——沈灼不会再原谅他了。
无论是从x_ing格,品德还是为人,沈灼都是上一世他最熟悉的那个人。
可沈灼不会原谅他了。
苏净丞很想见见沈灼,就算医生叮嘱他脑袋里未化的血块需要多休息。
但是他无法休息,他想见沈灼,想告诉现在完好无缺的存在与世界上的沈灼,上辈子自己到死都没说出来的那句话。
他爱他。
在苏净丞前后两世的生命里,只爱过沈灼一个人。
他有过很多情人,却从来不能容忍其他情人陪伴在他身边十年之久。
是的,他恣意自负的活了这么久,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爱着沈灼。
那个人在他生命里陪伴了很久,直到有一天突然不在了,苏净丞才终于发现,两个人的呼吸都已经绑在一起。
离开了沈灼,就像是同时切断了他的生命线。
苏净丞让值班的小护士将他的手机偷偷拿了进来,然后在那个小护士催促的声音和眼神里不停的拨那个号码。
不接。
不接。
不接。
他忘记了自己拨了多少遍,直到最后一通电话终于通了,苏净丞满怀激动的将想说的话放在嘴边,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非常陌生的声音。
那个声音里带着一点点不安,却又有着一丝丝的得意。
不,应该也不算太过陌生。
不知道算不算是情敌之间的敌对效应,明明只接触过两次的苏净丞却在这一瞬间猜到了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是那个小明星。
是那个该死的杀千刀的小明星!
沈灼在他那里?
这么晚了,两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他们做了什么?
苏净丞发现自己几乎在一瞬间攥紧了手机,却说不出一句话。
就算不提前世,他和沈灼现在也已经分手了。
他要用什么理由去询问沈灼在哪里过夜。
可是真的很疼,苏净丞从对面那个偷偷给他拿了手机来小护士脸上看到了惊恐的神色,她向自己走了过来,要拿走他手里的手机:“苏先生!放松!请放松!您伤口又崩裂了,不要打电话了!我现在去叫主任过来!”
苏净丞却握紧了手机不愿松手,像是哽着一口气,他近乎僵硬的对电话那头道:“你……让沈灼,接电话。”
他今天下午失血过多,手术过程中进行了输血才撑了下来,医生说撞车的过程中大脑里也有内出血,现在血块还在,要看后续情况血块能否自行化去,病人要保持心态平稳,如果不行还得再次手术。
可是苏净丞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保持心态稳定,一句话说出口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咬着牙靠在病床上,又重复了一遍:“让沈灼,接电话。”
电话那边刚刚沉默了一下,现在却清晰的传来了许一的声音。
他的声音依旧很清亮动听,却像是尖刀一样直往要害戳:“苏董,灼哥在洗澡,您既然出了车祸,就应该好好休息。”
苏净丞僵在病床上,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直到那边的许一微微笑了一下:“我要去给灼哥递衣服,苏董,祝您早日康复。再见。”
电话那头便瞬间变成了忙音,苏净丞隐约间听到病房的门被推开来,一干医生护士疾步朝自己走了过来,接着他脑中又是一片混乱,再次陷入了昏迷状态。
电话这头的许一偷偷摸摸的挂了电话,正在心里天人交战要不要去给沈灼交代犯案经过,却听到卧室门前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不是说要给我递衣服吗?怎么还不来递?”
许一下意识抬起头,沈灼正靠在卧室的门框上,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穿上了之前那间灰色底的海绵宝宝睡意,几缕头发散在前额上,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居家又温润。
许一眼底闪了闪,有些抱歉的站起身子往沈灼那边走,熟门熟路的抱住他的一只胳膊道:“沈灼,我就想,气气他……”
沈灼似乎也没有生气,他的头发刚洗完还有点滴水,一手拿着毛巾擦拭。
他伸手捏了一下许一的鼻子,叹了口气,慢悠悠道:“小娃娃,就算苏净丞出了车祸,他也还是苏氏的掌权人。没事做也不要惹他。”
“以后再也不了!”许一积极踊跃的承认错误,顺手把沈灼手里的毛巾抢了过来,“沈灼你坐那里,我帮你擦头发!”
沈灼状似不经意的看了许一一眼,竟然真的如了他的意,在藤椅上坐下了,轻轻仰着头,随口道:“苏净丞跟你说什么了?”
许一站在沈灼身后,慢慢的擦起沈灼的头发来。
由于一坐一站的角度,从许一的视线里看过去,可以看到沈灼微微凸起的喉结,他身上的睡衣很宽松,再往下看便是白皙而有几分脆弱的胸膛,还有胸膛前的两颗樱桃。
许一舔了舔嘴唇,他调整了下动作,生怕被沈灼感觉到他身/下的反应。想起沈灼的问话,来不及想便如实道:“就让你接电话呗,然后我就说你再洗澡。”
沈灼听了也没说什么,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许一见沈灼似乎没有生气,便轻声道:“沈灼,你以前和苏净丞在一起,是不是被他逼的?”
沈灼笑了一声,他挪了挪姿势:“小朋友,让Aia没事儿别给你接那么多剧本,你的脑补能力越来越突出了。”
Aia是许一的经纪人,也是沈灼特地给他选的,能力很突出。
“才不是呢!”许一反驳道,他想了想,还是很老实的道,“你和苏净丞分手的时候,我刚好在换衣服,你忘了吗?你两说话,我都听到了。”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许一擦头发的动作很温柔,沈灼被伺候的快睡着了,朦朦胧胧之间想起来那天庆功宴上,许一的确和他与苏净丞只有一间房门之隔。
沈灼摇了摇头,不准备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从桌上的烟盒里摸出烟,点上后慢悠悠道:“以后别去挑衅苏净丞了,我和他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的。”
许一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还是乖乖的听话了:“我知道。”
沈灼似乎听出来了他不太高兴,想了想,还是顺毛摸了一把:“别委屈了,我和他翻脸是早晚的事,早点去睡,好不好?”
他说话时习惯将烟夹在手指间,而手指离嘴唇不远,此时烟雾袅袅的扩散,和着柔和的暖黄色灯光将沈灼和许一两个人罩在光影里,说不出的暧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