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都给他看,想要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他。
萧梧桐却未曾注意,那弥漫在他身旁的仿佛从灵魂深处蔓延出来的黑气,在一点一点的抽离开来,在那普通人所无法看到的领域,缓慢而坚定的飘向黑暗中的男人。
但等到他的精神逐渐平静下来,那黑气便自动蜕化为中正平和的灵力,缩回到身体内部。
或许萧梧桐已经知道了,又或许他并不知道,但显而易见的,这一点点的变化远不及那男人来得重要。
齐琛挥舞着荧光木奉。
这两个荧光木奉是他用光脑投影出来的圆柱形屏幕,虽然像极了荧光木奉,但两者之间的差距可谓是犹如天阙。
不过对于元帅而言,无论多么贵重的东西,只要能拿来给站在台上的那个人鼓劲,只要能稍稍显示自己的喜爱,那便已经足够。
许是常年保持着冰山元帅的人设,齐琛的动作仍旧带着些僵硬,他面具下的脸庞也严肃的不像是听歌,而像是站在机甲中与虫族大战。
但在齐琛心里,这是一件比与虫族死战、守卫家园还要严肃的事情。
于是他非常认真的挥舞着荧光木奉,甚至趁着空隙查询了粉丝应援的时候应当喊的话,即使知道心中那人远在舞台上,两人之间又隔着狂热的观众,也一丝不苟的将那些句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
倘若有任何一个认识他的人站在这里,在那面具站下来后也不会相信这是他们英明神武的元帅。
怎么可能是那个杀虫无数面不改色的元帅呢?怎么可能是那个无趣至极任由摆布的元帅呢?怎么可能是那个永远冰着一张俊脸的元帅呢?
倘若有一天这个人会做出普通歌迷一样的举动,为某个人认真的呐喊打CALL,那简直就是世界末日的到来!
可世界末日没有来,齐琛却仍然这么做了。
他又紧张又忐忑,掌心冒出冷汗,即使手里拿的只是没有实体的光脑屏幕。
可是看到台上的那个人,看着他绯红的面颊,泛着莹莹水色的棕色眼眸,樱花色泽又柔软又甜蜜的唇瓣,还有唇角那微微挑起的可爱笑容,就觉得自己仿佛泡在温水之中。
不想动,不想说,不想做任何事,只想看着他。
他只想看着那个人,过的如此安稳美好。
萧其树咬牙切齿。
他一直以来都讨厌萧梧桐,当这个人考试成绩比自己高的时候,当这个人得到夸奖比自己多的时候,当这个人被任何应该喜欢他的人喜欢的时候,那种厌恶便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在继承权被父亲无声剥夺的时候,这种怨恨便到达了顶点。
父亲对他失望,都是因为萧梧桐,故意拿好成绩衬托他!
家人对他失望,都是因为萧梧桐,天天黏在别人身边恶心撒娇!
还有那些人!那些人!他们凭什么喜欢你萧梧桐!那些喜欢应该毫无保留的从一而终的只给我萧其树!
憎恨到达了病态的程度。
萧其树几乎每天每夜的将自己所在y-in暗的角落中,不断数着那些值得憎恨的事情,因此他也格外希望能够在一歌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光辉璀璨的舞台上,将萧梧桐彻底打倒。
因为站在这样明亮的舞台之上,萧梧桐那些小伎俩是不可能再起作用的,而所有人都能看清对方虚伪的面孔,当然也能发现他萧其树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是这样的!没错!是这样的!
本来这一次初赛,萧梧桐应当面对被他完全调动起情绪来的观众,然后因为难以挽回这些观众的情绪,而导致演奏结束,所有人也未曾听进去他弹奏的一个曲调!
这些愚民们只会记得萧其树,只会记得萧其树的演奏,只会记得聚光灯下带给他们狂欢的萧其树!
可是哪里出了错。
萧其树不顾节目组的制止,从后台探出半个脑袋,将场上所有人的反应都收入眸中。
那些人面带怒容的坐在原地,眼中却隐隐闪着光,唇角上翘,仿佛在黑暗之中见到了光明,在绝望之中得到了救赎。
那是令人心醉的情绪。
可这不在萧其树的计划之内,他自己的歌曲是激昂的强烈的调动人体一切细胞的战歌!这些观众们应当在整个比赛结束之后,都保留着狂热的情绪才对!
该死的!只会耍小伎俩的萧梧桐!
萧其树咬牙切齿的看着聚光灯下越发耀眼的萧梧桐,心头忽的燃起一丝恐慌来。
他真的是在将对方拉入地狱,而不是将对方推上天堂吗?
“萧先生?萧先生?”被手下救急拉来的导演小声叫道,却得不到对方的任何反应,只得暗自擦了擦头上冷汗,稍稍放大音量,“萧其树先生!”
“叫什么叫!我又不是聋子!”萧其树猛然回过了头,看向节目导演。
这一看却是将对方吓了一跳,那张原本算得上英俊的面孔扭曲一片,五官呈现出狰狞的模样,不见气势,反而有些令人作呕。
节目导演却不敢这么想,毕竟对方仍旧是明日之星最大的流量来源之一,他匆匆道了歉,然后急切问道:“我们本来想按照您的吩咐淘汰掉这组选手,但是现在场外观众的投票分数已经高的离谱,而且他们的演唱水平相当高,真要是把他们淘汰了,恐怕观众们不会再相信明日之星的公平x_ing了。”
“不相信就不相信,那些市井小民想什么关我何事。”萧其树冷漠的瞥了他一眼,“我已经说过了,我参加节目唯一的条件就是把萧梧桐给淘汰。”
“可是……”节目导演冷汗流的更多了。
他当然知道眼前的大爷不在乎明日之星这个小小的选秀节目,可对他而言,这个节目关系着他之后的演艺生涯啊!
“我当然知道您的意思了。”节目导演到底也不是新人,很快想到了解决办法,“但是您看,现在明日之星只不过是个初赛,还没有多少人关注,您想要在全联盟人的眼皮底下把他萧梧桐淘汰的愿望岂不是打了个折扣?”
“您当初也说过了,萧梧桐参加我们这个节目的原因就是想拿符箓,既然如此,在决赛的时候打败他,让他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岂不是更好?”
萧其树眯起了眼睛,他细细打量着自己面前的中年男人,从对方不断擦拭冷汗的动作中得到了些微的满足。
他喜欢一手掌控旁人命脉的感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于是萧其树开口了,带着熟知人心的傲慢感,“但你的提议还不错,我也就暂且接受了。”
“但若是决赛的时候,你再用这个理由阻止我把萧梧桐淘汰……”他眯起眼睛,流露出冰冷的杀意,“萧家会告诉你得罪我的下场的。”
“是是是!”节目导演连声说着,他目送着对方趾高气昂的走向后台,直到对方回了自己的专属房间,巨大的摔门声遥遥传来,才长出了口气,一把拍在身旁的属下身上,“看什么呢!给我上晋江音乐网!”
“上那个网干什么?”属下不明所以。
“联系凤先生!”节目导演咬牙切齿的道,“我不管凤先生是怎么盯上咱们这个节目的,管他是因为萧其树还是因为什么东西,他总不能现在就对这些不关注了!”
“跟着萧其树迟早要把我拖下水,好歹扒上凤先生!”
他眯着眼睛看向走廊的尽头,一字一句道。
“就算扒不上,也能蹭热度。”
演奏已近尾声。
乐曲由平淡到高昂,再从高昂到平静,与原本的难辨已然有着许多不同,但这毫无疑问是一场听觉盛宴。
正如齐琛评价凤先生的演出一般,凤先生的歌先是要以高超的技巧占领情绪的高地,然后才是以符箓的力量带动着人的精神,最后调动起对方的全身细胞。
那是相当柔和且不易被察觉的做法,而即使不站在主唱的位置,萧梧桐也仍然能掌控全局,控制每个人的情绪。
一曲已毕,他轻缓的将众人的情绪落于原地,精神力抽出,使得听众们的情绪得以平缓下来,如同做了一场灵魂上的按摩,全身都有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主持人上了台,他将要主持最后一件事,那就是收集评委与观众的评分。
这是选手们能否进入复赛至关重要的环节。
萧梧桐的眼睛却始终不离那角落。
华美的面具将那人的面孔遮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乌黑的眼眸温柔的注视着他。
似乎千百年前一般。
萧梧桐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眼眸笑的弯弯的像一牙新月,就连眉梢都服帖的软了下来,比起任何时刻都要真实数倍。
他很放松。
从未有过的放松。
系统从识海中抬起头来,它终于摆脱了疯狂的海浪和穿耳魔音,得以看到外界的景象。
宿主的笑容令它分外诧异。
那有别于萧梧桐任何时期的笑容,柔软又带着些许的傲慢,仿佛找到了家长的孩子,整颗心都安静了下来。
就算在克恩导演的保护伞下时,萧梧桐都未曾露出过半分如此安宁的笑容。
它顺着宿主的眼睛看向角落,黑暗笼罩的地方,站着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定定的看着他家宿主。
那似乎是隔了三千多年的对视,漫长而悠久。
自家小孩要被抢走的危机感顿时传遍全身,但下一刻,系统又问自己。
这是谁?
疑问漫上心头,它连忙连接上电视台的监控系统,无论这个面具男是谁,相信监控总会告诉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