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也未免太心急了吧?”
“我累了。”
赵修发出沉重的叹息。师弟收起笑容,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在桌上。
“师兄应该没有忘记这个玉佩吧?”
就算是想忘也忘不了。把整个心都献出去却被踩个粉碎,这种经历怎么可能忘得了?这块玉佩简直就是在提醒他曾经有多愚蠢。
看到赵修瞬间变得沉重的脸,虞紫芝满意地收起玉佩。
“你没忘记就好。如果此次事成,我就把它还给师兄。从此以后,你我二人各不相欠。”
“好。”
就像以前一样,赵修与师弟三击掌,立下誓约。
“具体情形明日再谈吧。”
扔下这句话,师弟信步走出房间。
“紫芝,”犹豫了一下,赵修还是叫住了他,“别再滥杀无辜了。还有——离我的朋友远点。”
师弟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过头来。他从鼻尖发出一声冷哼,没有回答赵修便如流星一般离开。
连日的疲惫令赵修一沾到枕头就陷入了深深地睡眠之中,一晚上连个梦都没做。若不是被凄厉的女人尖叫声吵醒,他恐怕会一觉睡到中午。本来以为很快就会结束,哪知道吵闹声越来越大,根本无法继续睡下去。
赵修心情恶劣地穿上衣服走出房门,正好碰上了揉着眼睛的柳安居。
“怎么回事?”
柳安居打着哈欠,半睁着眼睛问道。声音似乎是从大门那边传来的,赵修拉起柳安居赶到那里,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也不由得呆立原地。
一颗头颅被悬挂在大门前,头颅上还带着黄铜制的恶鬼面具!
“恶、恶鬼作祟!”
姓夏的厨子惨叫一声,整个人往后退了一大步,恍惚间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几位少女则捂着眼睛背过身去,似乎还有人被吓哭了。
赵修的预感以最可怕的方式实现了,就连本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不管是血肉模糊的切口还是地上暗红的血迹,对于赵修来说,都没有任何真实感,一切就好像在做梦。直到身边的人晕倒在地,赵修才意识到真的发生命案了。
刚刚实在太过震惊,以至于忘记了柳安居极其害怕这样的场景而没有捂住他的眼睛。被吓晕的柳安居脸色苍白,完全失去了意识。赵修把他抱起送回了房间,因为秋菊和冬梅都惊魂未定,只好请相对冷静的小九和小福帮忙照顾。
“那里有恶鬼作祟,每到黑夜降临之时,便会血流成河。”
恐怖的预言又在耳边响起,然而赵修知道即使是恶鬼,也不会将人斩首后将头颅挂起,人才会这么做。
嘱咐了几次千万不要离开柳安居,也不要单独行动以后,赵修已经整理好思路回到了大门前。那里的情形跟刚刚没有多大改变,大部分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王管家,你曾说过府中有信鸽,不知现在还有可以使用的吗?”
赵修站在目瞪口呆的老者身边说,王管家半天才回过味来,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么可以请您写信通知山下这里的情况吗?最好可以请山下的人尽快通知官府。那边的侍卫,麻烦你们尽快把头颅取下来,一直挂在那里也不是办法。”
被悬挂在大门上的头颅虽然被面具遮住了脸,但是从花白的头发也可以判断出谁是死者。所以在揭下面具的那一刻,赵修并没有丝毫惊讶,死去的人正是昨晚表演了角觝的老者。毫无生气的脸已经变得乌青,圆睁的双眼也开始混浊,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班……主……”
百戏班子的少女低吟一声,随即转过脸去,靠在年轻人肩膀哭泣。年轻人则握紧双拳,瞪大眼睛盯着人头,嘴唇不停地颤抖。百戏班子的另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仍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不出有什么哀伤。
就这样把班主的头放在地上未免对死者不敬,赵修让冬梅取来黑布,将头颅包好。被昨天下午的暴雨冲刷干净的白石板路上留下了清晰的血迹,赵修决定循着血迹找到班主的尸身。可是还没走出一步,他就看见王管家慌慌张张跑来的身影。
“秋菊!”
一个巴掌应声而落。秋菊不明所以地捂住了脸。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给信鸽喂完食以后一定要关好笼子,你是不是又忘了?现在信鸽全都飞走了。”
王管家喘着粗气劈头盖脸地责骂秋菊。
“我没忘记关笼子。”
“你还敢顶嘴?你知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我……”
秋菊终于哭了起来,委屈地说不出话来。
“秋菊姐姐真的关了笼子,我昨晚跟她一起喂信鸽时亲眼看到的。”
小鱼不是府中的婢女,昨天她来送鱼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暴雨,本想等雨停了再下山,结果现在也被困在这里。她似乎和秋菊冬梅处得不错,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一起。
“王管家,这个时候就不要责备秋菊了。杀死班主的凶手非常残暴,很有可能是他故意把信鸽放走,让我们无法与山下联系的。”
今早发现了命案以后,信鸽就不见了,赵修不认为这只是巧合而已。不过如果是凶手故意放走信鸽的话,他的目的不言自明,就是希望可以把这些人多困在这里几日。想到这里,赵修的脊背掠过一阵恶寒——凶手还有尚未完成的事。这要比已经发生的命案更加可怕。
“虞公子,不知可否请你与我同行?”
虞紫芝在赵修发现尸体之前就已经站在这里,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不过比起别人来,他倒是平静地叫人害怕。也许这种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看到同门被开膛破肚后还能冷静地把尸体藏起来的人,又怎么会被区区一个人头吓到呢?面对赵修的提议,虞紫芝默默地点了点头,跟他一起沿着血迹走上了小路。
两个人像今天这样走在同一条路上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总是希望路长一点,希望两个人可以再走一会儿,然而现在,赵修恨不得马上就到达目的地,好赶快结束这种尴尬的处境。明知会这样还叫上师弟,无非是因为自己有个无论如何必须要解开的疑问。犹豫再三,赵修终于开了口。
“这件事不是你做的吧?”
虽然毫无根据,但发生命案后赵修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虞紫芝。虞紫芝冰冷得如同雕像的脸愤怒地扭曲了,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那种仿佛雕琢过的表情。
“师兄你希望我回答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