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莫顿时脸孔一阵烧热,幸亏面具未除,不然这尴尬窘状可如何掩饰才好?!该死,他来这承德殿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高湛死了于他不是大好?为何这般乱了阵脚!
“是是,师叔教训得对!”陈魏然连连点头,对那老者恭敬非常,那蒙面高手竟是陈魏然的师叔。陈魏然面朝子莫拱手谢道:“长恭殿下,多谢你搭救王爷,本来我还以为你是。。。。。。”
事已至此,萧子莫只能在面具之后暗自叹了口气,单手除了面具,还礼道:“不必,我才是不知为何会在此处做了些多余之事。我虽刚才帮了你家王爷,可若是他要杀害六叔,我高长恭也是不会袖手旁观的!血亲相残本就是逆天之行,高家已经有太多的骨r_ou_屠戮,多行不义必然是折北齐的天数,我出手便是这样的初衷,可不是偏帮了何人!”萧子莫即便移开了视线,也知道高湛正盯着他看着。他不想看到九叔此刻那一脸的暧昧不明,眼神中丝丝入骨之情愫会让他浑身难以自处。
他说了,他没有偏帮于谁,更无需存些什么别的妄想。高长恭生于大齐,长于大齐,此生效忠于大齐,齐国天下太平黎明百姓安居乐业才是高长恭毕生所愿。爹爹高澄生前未见的大齐盛世,如若有人能实现,无论是谁登上这天子的宝座,他高长恭都愿忠心不二。哪怕是二叔当年咄咄逼人要将他斩Cao除根,萧子莫都未动过什么谋逆的念头。今时今日,他为何会在这承德殿,为何会如此担忧九叔做了皇帝?
原来,竟是他自己,怕了。。。。。。
呵。。。。。。萧子莫自嘲地发笑。他终不是什么圣人,一己私念,步步紧逼,终是让他由畏生了别的念头,差点便行将就错,移了始志,忘了初衷。以为凭着一己之力,y-in谋阳谋,改天换地,然后成王败寇。可其实高湛登基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事情,除非,方才他手中之剑是朝着六叔刺去。
可他,终究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想通了这些,子莫便也不多逗留。
“九叔,你和六叔之事我权当不曾看过听过,但是六叔你要找人医好他,不可伤他x_ing命。你已然把持了朝政,要一纸禅位诏书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便也不要为难六叔了。传国玉玺丢了还能再找,六叔他不想说你也不能为难于他。是你设计害他丢了皇位,他砸破了你的脑袋也算是扯平了。一报还一报,堂堂天子便应该有容人的气量。话尽了,长恭告辞。”萧子莫戴上面具,高湛却上前一步,问道:“你不是来阻止我称帝的吗?如今杀了我便还来得及。”
陈魏然一听顿时脑袋一僵,直直拔出了剑护在一旁。他家殿下便是如此偏执之人,所作所为离经叛道,却固守着他自己的原则和赤诚之心。高湛不是好人,却是他的大恩人,他陈魏然为长广王行事不问缘由,不管对错,只有从命,舍身忘死,这便是他的使命。
“九叔,杀了你也许能让我高长恭高枕无忧,可如今大齐朝野上下已然认了你高湛为天子了,六叔重伤,如果你又一命呜呼,到时候整个北齐大乱,四方贼寇而起,北齐国运堪忧,百姓堪忧。我虽不是才高八斗,也懂祸起萧蔷,当年二叔如此待我我都未曾有动作,如今,我怎能如此做?不是我胆小懦弱,这北齐高家从不缺擅于权谋内斗不休之人,而是各个都太过出众,才会造成了如今骨r_ou_屠戮的惨剧。我高长恭不才,做不了杀伐决断骨r_ou_相残的事情。九叔,愿你登基之后能做个贤君,多为百姓考虑,多为高家之人考虑,高氏一门皆俊杰,希望后人追忆起我高氏子弟,皆是战死与外敌相抗的战场,而不是这自家人手中。一门凋敝,王朝终将长久不了。”
子莫转身离开,鬼面挡去了他脸上多余的绝不该让高湛看到的落寞表情。打开承德殿的门,外面是沿着飞檐倾斜的丝丝月华。
风凉,吹动子莫的发丝,擦过面具,背影傲然,可谁知他心头愁绪。一声叹息,这便好了,他就是这样的人,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要来将前程恩怨清算一剑断了高湛的念头也绝了自己的苦愁。可是,看着九叔轰然倒地便情不自禁出了手。萧子莫啊萧子莫,你原本应该还有机会的,原本过往都可成烟云,不必再夜夜如鬼魅入梦般让他心生悲戚。他是恨九叔的,可那种揪心般的痛是由何而生缘何而起?是因为九叔太像爹爹,还是他一路走来已经与九叔纠葛难清分不清是恩还是仇?到底是九叔欠他的多还是他欠九叔的比较多些?这实在是天晓得的事情。
面具下的倾世容颜只余悲凉,抬头望去那天边的弦月。今后如何,便都是天意了,他既然拿不起剑来让他和九叔之间的恩怨情仇泯灭于生死相隔的两端,那么,无论日后情状,便都是他萧子莫咎由自取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不连累了身边人便好。
子莫提气翻身便悄无声息跃到了宫殿之上,独留身后的高湛看着殿门外子莫消失后的那片虚无夜幕出神着。
“殿下,长恭殿下这是何意?他今晚前来想是来帮高演的。。。。。。”陈魏然不解地皱了皱眉头。
高湛抿了抿唇,摇了摇头,但并未言语。
“哈哈哈,看不出长广王殿下也是有趣之人,竟还巴巴盼着别人杀了你。”阎罗老者摸着胡子哈哈大笑,“想来是我在深山之中闭关久了,这凡尘俗世里的东西啊,我是不明了了!”
“师叔,您老人家虽是长辈,可也不能在长广王殿下面前妄言了。”陈魏然提醒他的师叔说道。
“无妨,阎老先生是我请来的贵客,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本王不会介怀的。”高湛收了目光转身说道,“感谢老先生这段时间一直在这宫中帮本王办事,劳苦功高,本王先谢过了,待我登基之后,一定如之前所约定的封老先生为国师。如今事情已经妥了,老先生可回我的长广王府,本王已经给老先生另辟了别院,一定让下人好好侍奉阎先生。”高湛拱手说道。
“殿下不准备杀这高演了?”阎罗老者反问道。
“是,他死不死已经不重要了。禅位诏书我已命人拟好,当下形势,六哥他不愿意让位也得让位,失了母后和段韶的支持,他便是拔了利爪和尖牙的老虎,只是不足为惧的病猫一只。”
。。。。。。“既然王爷这样说,那老夫便从命了。先走一步,告辞。”话音未落,那老者已经犹如一阵黑色旋风般消失得不见了踪影。阎罗老者武功已臻化境,若不是陈魏然三跪九叩回门派请他,这样的世外高人是绝不会入世的。
“王爷,兰陵殿下在您生死攸关之时现身护您,您必然是开心至极的,只是,高演不除,恐是有后患。。。。。。”陈魏然看着地上的高演,动了杀意。
“陈魏然,长恭说得没错,一门凋敝,最后衰败的是我高家的江山。六哥是因为心胸狭隘才失了人心,我若如法炮制先杀了他而后登基,必然也是落人口舌。扶他到榻上,请御医过来给六哥好好看看。”高湛缓缓说道。
“是,属下遵命。”陈魏然懂高湛的脾气。高长恭只是没有袖手旁观,殿下便已经开心成了这样。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可是长广王殿下,他便是两样都占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莉莎昨天去考国考了,重在参与啊!
第133章 决意
乐安王高励坐于小阁楼的偏角,这处酒肆生意清冷,二楼雅座更是无人问津。
小木楼梯咯吱咯吱被踩得作响,高励啜着一口粗茶,刚吞到喉头便觉味道不对头,皱着眉头又对着杯碟吐了一小口出来:“啧,什么东西!菜园里采的Cao叶子也比这茶叶嫩些。”高励甚为不满,想他父亲清河王在世之时,在封地是一方霸主,来了邺城也皆是请安送礼之人,可父亲走了,神武皇帝高欢走了,北齐的皇帝臣子都换了好几拨了,而他在朝中权贵眼中自然是趋炎附势才会又回了邺城!
哎。。。。。。高励举着杯盏,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穿梭,但愿今日能得偿所愿,等来贵人。
“公子,这边请。”小二才下楼没多久,又上来了,似乎还带了个人。
高励不住探着头张望,待看清那伙计身后之人是河间王高孝琬,这才大喜之色。
“殿。。。。。。公子啊,我可把你等来了!”高励喜出望外,几次三番相邀高孝琬前来商议大事,可这河间王推三阻四犹豫不决,以为这高澄嫡长子便是安于现状了,正叹这长房嫡长子竟如此甘于平庸没有一点其父枭雄之气概,恨铁不成钢啊,没想,高孝琬今个儿却赴约了。
“叔父,让您好等了。”高孝琬面色不佳,眼窝泛着乌青之色,似是好几日未歇息好了。
“大侄子,好说好说,只要你肯来便好,来了便好啊。”高励给高孝琬道了杯茶,那硕大的茶叶渣子在水中漂浮,看得高励甚是心烦,挥手让小二下去温壶好酒,往外张望着看清楚走廊外没人,便把厢房的门关上了。
“怎么?当今陛下也为难你了?我可听说此趟猎苑狩猎那根本不是猎野兽去的,天寒地冻,皇上啊,猎的是同胞骨r_ou_!”高励压低声音试探道。
“不。。。。。。六叔倒没为难我,我因着母亲身子不适,告假晚了一日才赶去猎苑,到那之时。。。。。。到那之时,济南王已经坠马,我也只是伴驾在猎苑宿了一宿便回来了。”高孝琬说话吞吐,高励便觉察出其中似有隐情。
“殿下,你今日来这儿,可是已经下定决心了?”高励问他。
高孝琬沉思片刻,问道:“叔父,你。。。。。。为何寻我?你知我虽封王十几载,可手无一兵一卒,你寻我共谋大事,即便我答应了,对于你而言,也未曾有什么助力啊!”
“哎,孝婉侄儿啊,你该知道为何你封王多年却手无实权受尽排挤!你也该知我先父高岳当年携家眷上下二十余口连夜出邺城避至封地不敢返邺城一步最后郁郁寡欢老死在那里所谓何事,我知晓你在顾虑什么,可时至今日,你若还是不信叔叔我,我也是无话可说!”高励说得甚是动容,两鬓依稀白发,当年高澄身亡,他一夜之间从春风得意到随父仓皇逃离,十几载的风风雨雨,也只有乐安王自己心里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