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仗并不可免,只是如今时不利我。
既然周国皇帝肯鸣金收兵,长恭这有用之躯去周国为质换了东荆州也算是值当!
只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回这大齐,诸位兄弟保重,望不忘勤勉,保家护国,壮我大齐江山社稷!
高长恭,就此别过!”
抱拳作揖,言毕,便调转马身,径直朝着周军而去。
身后是那人的江山,飞霞染红天际。
心中悲凉,却也只能含泪笑着不再去回眸远眺,邺城虽远,可埋入心底便是咫尺之间。
没想到是这样的天各一方,只愿那声珍重他会听得到。。。。。。
“长恭殿下珍重!吾等兄弟等殿下归来!”
身后竟已然不是非议四起,而是段家军众多将士的抱拳作揖。
送别之声震耳欲聋,此般士气竟是宇文邕也万万没有想到的!
高长恭便是高长恭,明知是辱,可这姿态却着实漂亮!
晋阳城的守军士气非但没有一溃千里,反而人心重聚。段懿看了看四周,也是一脸意外。
“长恭殿下请!”
宇文邕笑着,策马同行为这兰陵王开路。
二十万周军阵列如被分开的潮水涌向两边,子莫的坐骑从中间穿过,不急不缓。
晋阳之围,任谁都没有想到竟以这样的结局而休兵罢战。
晚风拂过,兰陵王的马匹跟在周国皇帝的后面,那人倾城容颜上未有稍许怯色,他仰着头,倔强地似是在目空一切。
周军三路人马,精兵二十余万,此刻,却俨然成了恭迎这兰陵王的仪卫兵仗。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么么哒~
第325章 真身
长安郊外,佛图寺。
宇文邕的大军班师回朝,在路过此宝地之时被拦下了御驾。
“陛下,神僧请您进去一叙。”小沙弥请道。
皇帝陛下看了看周旁那些心存怨言却不敢再说的柱国大将军们,也不知晓是哪个这般神速便将他兵退齐国之事传到了他师父耳中。
“好!大军在此扎营歇息一晚。”
宇文邕一声令下,大军便就地安营扎寨。他往寺中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了什么,折返回来与那身边的侍从交代了两句,才又去向寺中跟师父佛图澄请安了。
那小侍从垂着衣袖恭恭敬敬跑到了皇后娘娘御驾前,腆着脸低头请道:“娘娘,陛下说让娘娘凤驾先回长安。”
“这。。。。。。”阿史那皇后皱着眉头,看了看护送在她身边的兄长阿磨,不甘心道,“本宫想随陛下一同回宫。”
“这恐怕不妥啊皇后娘娘,陛下说了,娘娘身子金贵,一路随军出征已然是让娘娘受苦了。若回了周国还是让您风餐露宿着实不妥。”
“呵,皇帝陛下还当真如此关心我家妹子?”阿磨虽是粗人,可这东征如此收场便是石头都能从中感悟出些门道。
“自然,自然。
陛下说了,请阿磨将军护送皇后先行回宫,以侧周全。”
听小侍从一说,阿磨瞪了瞪眼珠子,这宇文邕如今翅膀硬了,还真是敢随意差遣他。
阿史那知晓兄长又要光火,她是皇后,在军营之中也得顾着皇帝颜面。
虽然十分不愿,可也只能领旨跟着突厥兵先行回宫了。
她看了看后面,身为质子的兰陵王让她耿耿于怀。
不知道陛下是要作何打算?!这人便值得二十万周军无功而返且让出了那东荆州?
拧了拧眉头,阿史那皇后终还是听凭旨意由阿磨护送着往未央宫而去了。
又到了周国。。。。。。
子莫坐在那马车之上,捏了捏眉心,看着这曾经而过的风景,有些五味杂陈。
自晋阳一路到了这长安郊外,大军马不停蹄。
此刻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日升月落竟又是一天了。
“兰陵殿下,陛下请您去寺中的禅房歇息。”小侍从送走了皇后,又跑来这边通传皇帝命令。
“我?”子莫皱了皱眉头。
想想如今为质,这宇文邕是担心他在荒郊野外跑了不成?
不过他在北漠之中也是于千军万马的营帐里劫持了凤凰逃走的,想来这宇文邕还是有些前车之鉴后事之师的意思。
便点了点头,下了马车跟在那侍从身后,朝佛寺而去。
周军之中不少人都暗暗打量,到底这兰陵王可值了齐国的半壁江山,如何能不好好瞧瞧?
一瞧,便心猿意马起来。
“在日落之前全部安顿好了,别给我三心二意的!老子瞧不得有人用色相乱我大周朝纲!谁再乱看,别怪我军法处置!”
说话的是韦孝宽。
若是攻城,他这柱国将军必然是大刀阔斧一路凯歌高奏。
没想到小皇帝到底是太过年轻,这高长恭哪里值这晋阳关隘?
带回了这人却还将东荆州拱手想让。心头早有怒火,骂着那些东张西望的手下兵士便是意有所指。
“韦将军韦将军,轻些,被陛下听到了不好”
“有何不好!”达奚武劝他,然而韦将军怒气更胜,“千里奔袭却是无功而返!我大周都快成了天下人的大笑话!”
“陛下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
兰陵王乃是当世良将,且又是那大齐文襄皇帝之子,如今齐国为了保全疆土而宁愿献上这高长恭为质,我军未耗一兵一卒便是大挫了齐国的威风啊!”
“呵!也就只有你这愣头鹅会信了陛下的托词。
如此冠冕,可却是失了大好的直逼邺城一统中原的时机!我看陛下便是被那人的美色给耽误了去,祸水,妖孽!”
韦孝宽将军跺着脚骂道。
“别说了别说了,陛下真听到了定不饶了你。您刚从巴蜀回了长安,莫非还想被陛下指派去百越不成?”
韦孝宽将军说话太过耿直,得罪了宇文护在巴蜀之地委屈了好多年,然后看来并没有吸取什么教训。
杨忠老将军说来该是与高长恭在战场上有过旧仇的。
然而诸位随御驾出征的将军中却不见他有何非议。
姜是老的辣,他只静观其变,心里比这韦孝宽还明白个中蹊跷,嘴上却是惜字如金。
禅室内,檀香袅袅,佛音缭绕。
皇帝宇文邕恭敬跪坐在禅室中央的蒲团上,高僧佛图澄正在做晚课,闭着眼睛如入无人之境念着阿弥陀佛经。
一课做下来,炉顶的三柱清香都已经烧成了灰烬。
放下佛珠,老神僧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周国皇帝,点了点头。
“陛下还是有这份定x_ing,难得,难得。”
神僧起身,重新点了三柱清香立于香炉中央,念了声哦弥陀佛,将木鱼放于案台之上。
“陛下知晓老衲为何唤你回来?”
“不知,请师父明示。”宇文邕朝着佛图澄拜了拜,说道。
“老衲本不该理世俗之事,然而收你为徒是缘分也是责任。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道理你该懂。”
宇文邕听完,跪在蒲团上朝着神僧又恭敬拜了三拜,回道:“师父的恩情宇文邕一生铭记,永不会忘。”
。。。。。。佛图澄看了看这周国皇帝,回身盘坐在宇文邕面前的蒲团之上,长眉垂下,那眼,似是老态龙钟却是洞悉世间一切。
“陛下,您是天命之主,切不可为了私欲而任意妄为。
况且,那人您动不得,也不能动。留他在身边,这天命,该是瞬息万变,国运也将多舛,到时候怕是老衲也参破不了其中奥秘了。”佛图澄说道。
宇文邕一听,低头笑了笑。
“没想到师父果真是为了此事。
不过是齐国质子,并没有师父您想的如此严重。
况且那兰陵王乃是齐国重臣,没了他,齐国怕是再难找出一人敢与朕相抗衡。
那些人皆是鼠目寸光只看眼前局面,可朕认为,带回那兰陵王高长恭,朕此次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削了那北齐皇帝的左膀右臂!今后的齐国,定然会日渐式微,大局在朕的手中!”
宇文邕胸有成竹。
佛图澄并未老眼昏花。
他活了一百二十年,看得透这风起云涌世代更迭,更看得懂人心向背痴心执念。
“陛下,真是如此吗?”神僧手中拨弄着佛珠,淡淡问道。
“自然,师父为何如此问?我宇文邕何时是会打诳语之人?”
佛图澄看着这得意门生,看着他振振有词一脸认真。老神僧眼色黯淡了,叹了口气,他知晓这孩子正因为太过聪明,所以迷途知返反而是不可能。
陛下自视甚高,认定了哪里会觉得有错?
怕是怕宁负天下人,撞了南墙头不回。
“陛下可知,老衲为何会收你为徒?”佛图澄叹了口气,他的时间不多了,该如何让这爱徒幡然醒悟?
“师父说我天资聪颖,乃可造之才。”
“是,也不是。
老衲收你为徒,也是想修得自身圆满,助你这天命在身之人完成今世大业。”佛图澄眯了眯眼睛,念了声哦弥陀佛。将挂于自己脖子上那串念珠取下,赠予宇文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