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同人)刺客列传·归 作者:云镜【完结】(4)

2019-06-17  作者|标签:云镜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种田文 异世大陆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低头苦笑一声,又道:“原来,那次他是梦到了……阿煦。”
  莫澜讪讪难言,许久后,轻叹道:“王上,不如就这样吧……”
  就哪样呢?
  自此不再相见,此生终成陌路吗?
  当他得知围困天璇的将士属于瑶光旧部,旧部的主人叫做慕容黎,他的阿离就是那个慕容黎之后,他在寝宫里枯坐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上朝时,终于以一己之力,说服满朝大臣,调遣粮Cao兵马并亲自率军,赶赴天璇与天枢边境,得知的却是瑶光已经打败天璇,天枢将王印交付给瑶光,原天玑旧地,也划在了瑶光名下。
  他终究来得迟了。
  阿离烧得浑身发烫,噩梦一个接着一个,他握着阿离的手,对他说不要怕,才安慰了两句,就见一个文秀的公子推门而入。
  那人说,他叫阿煦。
  景光之人煦若s_h_è ,日出霞光是好天。
  向煦台……
  执明明白了一切。
  可他宁可自己什么都不曾明白。
  他藏在帷幔后,看着昔日挚友相认,看着阿离无声痛哭,看着阿离展露笑颜,又看着阿离急于回家而几乎跌下床来,心慌意乱之下迈出脚步,最后拼上所有的意志把脚步收回。
  阿离安然睡下,他什么话也没说,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带来的粮Cao,分给了那些因为天寒地冻而埋怨挑起战事的瑶光王子的天枢、天玑百姓,告诉他们瑶光的王子慕容黎其实并不是个凶狠残暴的人,慕容黎会成为一代明主。他叫他们不要心生怨怼,若是吃不饱穿不暖,天权会送来粮食棉衣。
  执明跟百姓们解释,说钧天动荡许久,瑶光结束这多年动荡,未尝不是好事,叫他们安生做瑶光子民。
  吃饱肚子有衣蔽体的百姓其实很好哄,拿到了想要的米面衣物,还有抚恤的金银,便不再生乱。
  执明满手而来,空手而归,满心期待而来,满心失落地站在这不算高但也不算矮的山坡上,呆呆地望着山下的红衣公子。
  莫澜催促道:“咱们回去吧……再站下去,你也要生病了。”
  执明点了点头,可脚下没动。
  “再看一眼……”他说,带着几分哀求,“阿离以后都不会想起我了,他不会跟我回天权了……我想记住他的样子。”
  可是相隔这么远,如何看得到?
  事实上,慕容离的确看到他了。
  他瞥见山坡上有一个身披玄色大氅的身影的时候就认出了他是何人。
  他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风雪吹过他一头长发,将白色染满他如墨般的发丝。执明察觉到他的动作,瞪大了眼睛,裂开嘴笑了,慌里慌张地往山坡下走,纵使莫澜在后面急得跺脚,他也没有驻足。
  然而慕容离走了几步就不再往前走。
  执明怔住,脚步渐渐慢下来,最终停下来。
  他们离得近了些,可这个距离,也是看不清彼此面容上神情的。
  慕容离看不到执明脸上的怅然若失。
  执明也看不到慕容离眼中的悲伤黯然。
  但他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彼此。
  最终,慕容离转身上了马车。
  执明突然慌了神。
  “阿离!阿离!”他在山坡上大喊,喊得撕心裂肺,“你不要忘了我!”
  然而满山谷回荡的,只剩下“忘了我”三个字。
  慕容离靠着车壁,听着回荡不绝的那三个字,两行泪就那么滚落下脸颊。阿煦看着他,轻声叹息。慕容离侧过身子,趴在他双膝上,许久没有挪动。
  阿煦说:“世间再无执明那样的人……”
  慕容离没有说话,只有压抑的低低的抽泣声传出车厢,传入了随行在马车两旁的庚辰与方夜他们耳中。
  他们都知道,主子自长大以来,只哭过三次:一次为阿煦公子,一次为覆灭的瑶光王族,为那些死于他复仇计划里的无辜的人们,还有一次是为了那个赤子之心的君王。
  执明终于沉默而归。
  自此后,他们有许多年不曾再见。
  瑶光迎来旧主之后的第二年,王城重建,王子慕容黎即位为君。登基大典上,他没有邀请天权国主观礼。
  又两年,原天玑、天枢、天璇先后立郡。除了原天枢王孟章为郡王,天玑与天璇郡王均是瑶光旧部官员担任。
  又三年,瑶光日益繁盛,瑶光国主慕容黎遣人送来国书,请求与天权通商。执明收到书信欣喜若狂,却在发现书信并非慕容黎亲手所写,而是他人代笔之后失望不已。
  “阿离……瑶光国主身体可好?诸事可顺?”
  “他……有没有提起过本王?”
  “他喜欢本王送去的贺礼吗?”
  “他是不是一直都在瑶光王城?”
  “他……可曾,可曾……”
  送信的庚辰哑口无言,好半天之后准备一一回答,执明却颓然坐在王位上,向他摆了摆手,淡然笑道:“罢了,罢了……他连亲笔写信都不愿,我还有什么可执着的?”
  最终,庚辰也只拿回了那封落下了天权印记的国书,送到慕容离的跟前。
  慕容离看着国书上的天权印记,许久没有说话。
  又四年,天权国太傅去了。
  执明在他灵堂里坐了一整晚,天将亮时写了一封信给慕容离——“太傅于我如同父亲,为护我曾多番责难于你,然自你为瑶光国主,励精图治,太傅多有褒奖,心生愧意。如今他已仙逝,阿离可愿尽释前嫌,来送他一程?”
  他本来没指望慕容离会来。他以为阿离会亲自写一封信,婉转地告知如何不方便。
  四日后,执明听闻瑶光国主驾到,一时还有些难以置信。
  太傅要停灵七日,如今还未下葬。执明将慕容离迎进皇宫,带到太傅的灵位前。慕容离是一国之君,只需稽首行礼,谁料他竟提起衣袍下摆,跪在了蒲团上,恭恭敬敬磕头。
  执明要拉他起来,慕容离扭脸看了他一眼,道:“今日我不是慕容黎,是曾留住天权,栖身保命的阿离。”
  阿离磕了三个头,把执明的眼泪给招了出来。他觉得丢脸,又觉得应该为太傅流泪,想擦掉又不想擦,神思恍惚之际阿离递过来一方白帕子,对他说:“太傅在天之灵,只盼王上诸事顺遂,并不愿你为他伤神过度。”
  阿离的手帕是白的,一身长袍也是素雅的白。
  都说白色让人显得胖一些,可执明站在他身后,看他给太傅敬香,那腰身分明瘦得只剩下盈盈一把。
  执明一直陪着太傅,在他灵位前抄写佛经,从前欠缺的字,都在这几日还给了恩师。
  慕容离便陪着他,为他研磨,更换纸张,从早到晚。他们几乎不怎么说话,便是中途离开去吃饭,也不过是偶尔面面相觑,却也都是无话可说。
  执明是瘦了些许,可他觉着,阿离似乎瘦得更多。
  太傅安葬之后,阿离又成了慕容黎,他以瑶光的名义给了许多帛金,差不多是当年天权为安抚天玑天枢天璇遗民而分发的那些。执明没有推让,命人收下了。
  瑶光如今富裕,比及天权,也不差这些。
  可是执明心里觉得难过。
  阿离欠他的本没有什么,如今也都还清了。
  他们俩,是不是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相见的理由?
  是不是,要等到彼此的葬礼?
  这些话,他不敢问也不能问。
  将慕容离送出王城城门,执明对着登上马车的慕容离的背影,轻声说了句保重。
  他想了想,又喃喃地补充了一句:“阿离……闲暇的时候给我写信,可好?”
  他没等到慕容离的回答,就带着随从急忙折身回了王宫。
  他怕听到慕容离说,不方便。但他还是问了一句,心存些许希望。
  因为他实在太孤独了。
  莫澜早就去了边疆做他的闲散王爷,留在京城的太傅也去世了。他没什么知心知底的人可以一同追忆往事。
  送走了慕容离,执明来到了向煦台。向煦台打扫得很干净,只是时隔多年,有些东西到底破旧了,包括那块匾额。但执明一直没叫人去换下来。他坐在向煦台顶楼的空地上,看着那块匾额,莫名悲伤起来。
  他的阿离再也没回来住过。
  他却常常夜宿此处,有时候半夜梦醒,晃晃悠悠地就来了,把伺候他的近侍吓得不轻,满皇宫乱找,后来习惯了,但凡他不在寝宫,就寻到此处。
  “王上?王上?”一个近侍拿着披风,走过来,把披风给他披在身上,叹息道,“王上若是困了,何不叫人拿些锦被铺在床上,在此处睡下,也省得来回奔波?”
  执明瞪了他一眼,小声嘀咕:“向煦——这里是阿离寝居之处,本王怎能随便安歇?”
  近侍又道:“王上也不必过度悲伤,太傅他老人家八十高龄而仙逝,世间鲜有如此长寿之人,他福气深厚,将来定能再享富贵。倒是瑶光的丞相,年纪轻轻,三十多岁,就……哎!兰台令大人——慕容国主也不知该如何伤心……”
  执明闻言愣住,随后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揪住近侍衣领,急道:“什么时候——你听谁说的?!怎么本王从未听人提起?!”
  近侍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解释:“就是跟随慕容国主一同来的萧将军,一时感叹说漏了嘴……瑶光丞相是国主来天权的前几日才下葬的……”
  执明丢下他,飞奔下楼,直呼侍卫备马。
  他身为一国之君,本不该骑马驰骋,奈何太傅去了,再没有人为了他的安危喝止。他便独自骑马出城,一路飞奔追赶瑶光国主的车驾。
  他在马背上巅得快要吐出来的时候,终于追上了慕容离的车驾。
  他等不及马车停下来,就拽开马车车窗垂挂的竹帘,冲里面大声喊起来——“阿离!阿离!你不要怕……我,我来……我来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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