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清烦躁地发现他无论走到哪都有一两个小鬼头跟着,甚至在他想偷溜出私塾给自己找点福利时,都会有几个小鬼从不知名的地方蹦出来,他躲他们找,他跑他们追,私塾里几乎天天j-i飞狗跳不得安宁。松阳却对此乐见其成,在对清的围追堵截中不但培养了学生们的团队协作能力,还极大地提高了他们对时机的把握,依靠地形进行有效隐藏。还有他们身体的素质也得到进一步提高,一个多星期下来,就连当中原本最体弱的一个小姑娘都能面不红气不喘地跑上几公里。不知情的家长们再次纷纷称赞松阳老师教导有方,就连高杉的父亲有一日都特地派家仆送上礼物感谢松阳对高杉的教育。
所有人都很开心,除了上杉清。
他现在每天不仅要想方设法甩掉后面跟着的小鬼,还被松阳要求给他们上历史课。因为腹黑的友人还清楚记得以前行军打仗,就算在最艰苦最紧张的时期,上杉清也不忘找时间看史书。在枕戈待旦地日子里,摇晃的油灯下,一边是伏在桌子上细细研究地图的松阳,另一边是抱着剑拿着书陪伴他的清,松阳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些他偶尔在疲惫间隙抬头和清相视一笑的时光。
松阳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队伍之后,他就再也没拿起过书本,那些史书也在一次次急行军里为了减轻负重份量尽可能带上更多的食物还被遗弃,它们的价值不再是上面印着的文字,而是夜夜篝火燃烧的材料。风云变化的历史早已被上杉清忘得一干二净,现在他每天想的只是怎么杀人,杀更多的人,以杀止杀。
上杉清从未和松阳提起这些,后者便理所当然地以为他还如过去那般。所以在第一天给松阳学生们上课时,上杉清就傻眼了。他绞尽脑汁地想要在脑子里挖掘出什么,最后败在满脑子的血腥画面里。他郁闷地下意识找烟抽,结果在身上摸了几下才想起他现在还在禁烟期。
清更郁闷了。
他望了望下面瞪着眼睛看他的小鬼们,其中高杉那小子直接就撇嘴拿书挡住自己的脸,分明是不忍心再看他这无所适从的蠢样。
上杉清索x_ing破罐子破摔,直接拿着出自松阳之手的教科书开始照本宣读,午后的阳光从敞开的纸门斜斜s_h_è 入屋内,所有人在上杉清毫无起伏的念书声中昏昏欲睡,没过半节课的时间不少人都和最后一排睡的口水横流的银时一样了。就连平日里最认真的桂,都忍不住想找牙签把自己眼皮撑起来,能把波澜壮阔的战国史说成这样,清先生也算是非常厉害的老师了。
终于挨到下课,但最先兴奋的不是下面的学生们而是上杉清本人。他长舒一口气,对于不喜欢说废话的他来说这样的课无疑是煎熬,于是他清清嗓子迫不及待地宣布下课。然后在孩子们眨眼的下一秒钟,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片安静里,银时的声音就格外清楚起来。他长长地打了个呵欠,迷糊地睁开眼:“啊?下课了?”
于是在下一次历史课开始之前,代表大家意见的班长桂就主动举手发言:“老师,你能多说一下自己的观点吗?”就像松阳老师那样,而不仅仅照本宣科地告诉他们历史。
上杉清对他们早就没了脾气,打不得骂不行,就连他有时候想要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教训松阳都会神奇出现,微笑地看着自己,这地方快没法呆了。再不抽几口烟,上杉清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听见桂的建议,他想了半天终于从脑袋里挖掘出以往残留的某些碎片:“我的观点?历史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谁是赢家她就给谁歌功颂德吹捧赞扬,要学会自己从一堆废话里辨别真相。”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这就是我的观点。”
又是一片死一般的安静。
“哦,原来清你就是这么教导学生的呀?”带着浅浅笑意的温和声音从左手边传来。松阳双手环胸,微笑注视上杉清,背景里似有蒸腾黑气弥漫四周。
面对难得被触动逆鳞的好友兼目前喜欢对象,上杉清沉默了。
松阳叹了口气,让桂组织其他同学这一堂课自己学习,就把清叫出去了。
之后,私塾的孩子们就再也没看到清先生站在教室里面,显然是他这个在学生面前口不择言的糟糕老师被松阳校长开除了。
但是,虽然不用再去教书,戒烟行动却依旧还在进行。并且随着时间推移,上杉清越来越像个暴躁的困兽,整日躁动不已地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今日正好当值负责“看守”他的高杉银时看清皱眉走来走去,身上源源不断的冷气让人错觉已到了冬天。
大概松阳也觉得自己的好友快到极限了,又或者担忧在这样下去清会抓狂地把私塾毁灭殆尽,于是吩咐高杉两人和清去城镇上买食材,纯当带着憋得难受的圈养野兽放风。
被野兽跟着,一路上背刺寒芒的高杉银时走的战战兢兢,远离私塾意味着他们远离了老师的庇护,谁知道身后的魔王是不是在想怎么把他们杀死再毁尸灭迹。
如此,好不容易到达集市的高杉迫不及待地就让清和他们两分道扬镳,美其名曰分开购物节省时间,反正魔王自己的钱袋被老师没收了,而高杉留给他的钱恰好只能买齐他拜托他买的食材,这样就算上杉清想偷偷去买烟也无济于事,当然,如果他肯不要脸地去偷那高杉也无话可说。不过像上杉清那么骄傲的人,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拉着银时走开魔王视线的高杉松了口气。被人y-iny-in的盯了这么久,谁都顶不住好么!就连一贯大大咧咧懒懒散散的银时在脱离上杉清后都恢复了正常,愉快的决定去买金平糖,结果当然被高杉镇压了。
*
清望着两小逃也似的离开,心里万分惆怅,自己还没想好怎么报复他们呢怎么就跑开了?算了,来日方长,等报复完自己再马上离开就好了,反正这次他休息的时间也足够长了。
等清买好高杉拜托的东西后见时间还早,便无所事事的到处乱晃。集市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回穿梭走动,两旁各种摊子都热闹非凡,烤章鱼的香味飘荡在空气中,左边布匹的花纹华丽耀眼,右边砂糖的甜味窜入鼻腔,引起恼人的沉醉。这里没有天人入侵的痕迹,一切歌舞升平得像是上个世纪。
因为是藩中主城,所以人群中也有佩刀武士,上杉清这身黑衣带刀的样子不算引人注目,他乐得自由自在地穿梭在大街小巷间,当他抬头看见狭长幽暗巷子头顶交叉纵横的杂乱电线时,幼时的记忆便从头脑深处浮现出来。他的家乡曾经也如同这里一样,偏僻却热闹,封闭却快乐。然而也只是曾经,那些早已消失在铺天盖地的炮火里了。直到现在,清还能清楚记得轰鸣炮声中四处飞溅的瓦砾从他头顶划过,凄惶尖叫的人群里他一个人迷茫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祭典上才买的面具。父母被人群冲散,他努力从旁边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中辨别,最后他听见母亲喊他阿清的声音,他害怕的心瞬间被惊喜填满,回头一眼看见头发凌乱的母亲正努力向自己走来,身体被人群冲击得歪歪斜斜。他笑起来,一声妈妈尚含在口中,又一颗炮弹落下,瞬间肢体横飞血r_ou_模糊,母亲也已失去踪影,她原本站立的地方变成一个巨大的弹坑……
上杉清钻出长巷,从回忆里惊醒,仿佛听见一个小孩惊吓着大哭尖叫……不,不是仿佛,真的有个小孩就在他前面不远处喊妈妈。清眨眨眼,惊讶的发现高杉就站在孩子旁边死死拉住,而银时挡在他两面前,他们的前方是一个貌□□和拉扯住她的几个流浪武士。
☆、武士
武士是为了保护他们的主家而存在的,各藩在藩中都有登记,他们如果想出藩去别处游学或者学武都要有本藩发布的通行令和主家的推荐信,平时都必须呆在本藩中随时待命。若是逾期不归又或者是随意外出将会受到惩罚,更不要说不遵守藩中上级命令。因此有不少桀骜不驯之人不堪束缚,会选择脱藩成为浪人,攘夷队伍里有不少这样的武士。浪人们除了一部分会追寻自己的理想参加战争之外,还有许多人会去做其他事,像是暗杀,袭击都少不了他们的影子。除此以外,也有一小部分没有追求,成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偷偷游走在各藩中欺压普通民众,这类人通常都有不俗的武艺,这样即使不小心暴露行踪遭到此藩追杀也能安然无恙,现在高杉他们碰到的明显就是这类。
虽说浪人通常会避免引起s_ao动导致暴露自己,但偶尔也有例外。比如说他们没钱需要抢劫的时候,又或者说他们缺女人而身边恰好有个美女路过僻静之地时……被他们纠缠住的少妇显然是个美人,就算此时惊恐万分,泪水连连也无损于她宛如辉夜姬般的美貌。这样的容貌生在普通家庭不但不是上天的恩赐,反而是种灾难。就像现在被这几个浪人看上一样。而大概是她女儿的小姑娘正被高杉拉住,银时则戒备地挡在他们前面。
“小鬼,让开。”似乎是浪人首领的一个男人不耐烦地命令,他灰色的眼睛散发出疯狂野兽般的光芒,手臂一伸就将少妇拉扯到自己怀里死死搂住,不顾怀中人挣扎,脸上有 y- ín 靡的笑容,“美人,别急啊。”
然而,回答他的是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大喊:“妈妈!!!”
银时被她的尖叫吵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抱怨着:“高杉你能把月子的嘴巴堵上吗,她再吵下去说不定阿银会先揍她一顿哦。”
高杉抽抽嘴角,坚决不承认其实他也被小姑娘吵得很烦,尽管如此他还是好心纠正道:“不是月子,她叫花子。”
“啊,随便叫什么都好啦。喂喂我说大叔,你看月子都哭得那么惨就放开她妈妈吧,反正也是老婆婆了,你们真的饥渴到这样的地步了吗连老婆婆都不放过你们还算是人吗?”
“臭小子!你说谁是老婆婆啊!!!”出人意料的,最先尖叫起来的不是浪人而是那个少妇。她一听银时对自己的称呼竟然也顾不得贞cao安全,立刻愤怒的大叫道。
“……”
“……”
“……月子同学,你看你妈妈还是很健气的嘛,我们走吧。”银时睁着死鱼眼如此建议道。结果花子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的哭喊:“妈妈,妈妈——”
“唧唧歪哇唧唧歪歪,月子你也变得像老妈子一样了吗?快闭嘴吧快闭嘴阿银真的要揍你了哦,真的要揍你了啊!”话音未落,银时就忽然冲了出去,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就来到浪人首领面前大吼,“受死吧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