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敛下笑容,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
“不过,玩也可以。”
说着,好像会透视一般,漂亮的手指隔着桌面点点江呈焕隐藏在桌底下手中紧握的枪。
“玩这个。”
江呈焕听着那美妙平稳的嗓音,后背冷汗直流,心中叹自己大意,面上分毫不露,轻松道:“奉陪到底。”
少年很惊喜,就像一个孩子遇见了合拍的玩伴。江呈焕没看清他的动作,只听精致繁琐的餐具摆饰连带餐布噼里啪啦的落地,四周地面饭菜红酒冰块四散,一片狼藉,有了些战场的样子。
紫红色的桌面空余一物——一把左轮手'枪。
江呈焕把手里的枪放回腰后,俄罗斯轮'盘赌吗……
这个孩子疯了吧。
江呈焕手有些抖,很快平静下来:“开始吧。”
少年歪头微笑:“嗯……有点危险是吧?”
江呈焕坦然以对。
内心:岂止有点啊……
“换个方式来吧,要不经典版也太无聊了。”
对面少年简直兴致勃勃。
有趣的版本绝逼更危险,江呈焕内心凉了,思考现在武力和枪制服对方的可能x_ing。他还是很生气的,如果可以他早就弄死对面他心水的极品美少年了,毕竟美人也得有命享受,可惜人家给足了下马威,他打不过啊……
“你想怎么玩?”
江呈焕语气不好,白村叹气,对方情绪外露太明显,还是太年轻了,十几年后的他更有意思。
白村拿起餐桌正中的漆黑手'枪,摸出一把刻刀,在每个弹槽外壁刻上六个数字,连带一颗子弹抛给对桌。
白村提醒:“记住你把子弹放在数字几的弹槽里。”
江呈焕在六个弹槽里填入一颗子弹,转动转轮,归位弹仓,动作娴熟流畅。却难免抑郁,即使有枪在手,他也不觉得自己能杀掉对面的人,这种无力感让他偏头痛都要犯了。
“这是玩什么?”
少年伸出手,手掌纤细修长带有油画颜料的痕迹,一双柔嫩无力的手。
“你心里很不爽吧,莫名其妙被卷入这样的生死场。”
江呈焕把左轮手'枪放到他伸出的手上,闻言表情不言而喻的臭。
“所以体谅你一下,一直由我对我自己开枪。”在江呈焕看疯子的眼神中,白村缓缓道:“只有你知道子弹在哪个弹槽里。而我若能猜中哪一枪有子弹,那这颗子弹就送进你的头盖骨里。”
江呈焕刚才过手了那把枪,他摸枪那么多年,枪没问题,子弹没问题,号码他记住在哪个弹槽了。
江呈焕不可置信,这个疯子说他要对他自己开枪来判断子弹在哪个弹槽里。
“你要自杀我不拦你。”
这把左轮手'枪是单动式,白村用手压倒击锤,现在,只要扣动扳机它便有六分之一的概率夺人x_ing命。
“输的会是你。”
少年说着随手把枪抵到太阳x_u_e。
江呈焕瞳孔一缩,他认真的。
江呈焕被他自信淡定的态度弄得很慌,这疯子如果真没死成,那死的就是他!
他到底随手捡回来个什么东西啊!
以后再也不手贱猎艳了。
最起码看准美人属x_ing。
江呈焕紧盯着他手中的枪,灰蓝眼眸沉淀成暗色,微微眯起,又睁大眼睛后仰到椅子的靠背上,手指烦躁的摩挲薄唇。
白村泄气的把枪往桌上一磕,不满道:“你近视就戴眼镜嘛!”
江呈焕难得尴尬,红着脸吼回去:“我远视!”
白村:“……”
江呈焕从怀里拿出隐形眼镜盒,动作停了一下,又纠结的从西装胸前的兜里拽出一枚精致的单片眼镜,就是那种只有一片圆圆镜片的西洋单眼镜。
时间过去了十秒。
江呈焕摇摆不定。
“切。”白村不屑,帮那个不分轻重的选择困难症做出选择,“现带隐形眼镜不是特别没逼格嘛,还破坏我们生死决斗的气氛,这都想不到。”
“也是哦……”
江呈焕拿起单片镜仔细看弹槽上的数字。
白村撇着嘴不悦的把枪举回太阳x_u_e。
看过江呈焕表情后,白村握枪的食指一动。
一声响动。
江呈焕甚至没看到少年睫毛颤抖。
空。
白村笑吟吟的换一只手握枪。
要知道喜怒不形于色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下一枪。
空。
人类脸上有四十三块肌r_ou_可以组合出成上万种或夸张或细微的表情。
换一只手,再下一枪。
空。
即使神经x_ing面瘫,还有肢体动作和眼神瞳孔。没人能管理好自己不泄露出内心所想。
下一枪。
在江呈焕眼睁睁的注视之下由少年之手遥遥移向他眉心。
用得意又不出所料的态度。
“你输了。”
弹槽编号为5。
子弹在5。
☆、三一章
用来用餐的餐桌空空如也,光洁的紫红木面反s_h_è 着头顶水晶吊灯奢华的光,餐桌周围的地面杯盘狼藉,凌乱不堪。
光鲜整洁的坐在餐桌的两方,完全没有应有的针锋相对的气氛。
因为一方处于绝对劣势。
江呈焕此生多次面临生死,没让他多豁达无畏,相反,越与死亡打交道越是惜命。那种恐惧是生物本能,天x_ing使然。
而江呈焕对面那位,他不是人。
这个少年绝对知道他的真名,他是谁。
“你是要谈条件还是要杀我。”
“费这么大劲当然是想和你说说掏心掏肺的话。”
江呈焕被他嗔怪的表情弄得贼不舒服,这是真*掏心*掏肺啊。
好歹保住命,也拖了时间。
少年站起身,悠闲的转着枪,踩椅子踏上餐桌,不大的餐桌两步便迈到江呈焕面前。
“你知道吗?”少年神神秘秘的坐在江呈焕身侧桌上,俯身逼近,“我一早就知道你。我半个月前来,今天才在这见你,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江呈焕手脚发凉,此时与他呼吸相闻纤弱美丽的是一条色彩斑斓择人而食的缅甸蟒。
能因为什么,亏他还在这拖延时间,纳闷他无能的属下们都死哪去了不来解救他们老大于水火之中。
原来被拖住了,他孤立无援。
人家早就布好局就等他了。
响应他所想一样的,房间门开,对方属下递进来一份手写的文件。
“看到这个标志你能知道很多事了吧?”
少年把文件页脚的漆黑标志折给他看。
日本乃至亚洲镇山的黑道帮会之一。
他早该想到的,这个说着中文姓白名寸业的中国孩子是日本黑道前年老爷子新收的义子,唯一继承人,白村业。
他那时跟他大哥争斗处于窘境,正准备出国,无暇和白村业这个人打照面,也没有渠道接触他的具体消息。
那老狐狸的手终于伸向西方了,他一个新兴中等黑道势力何德何能被他惦记上。
“合作,可以呦,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江呈焕把不知何时抵在眉心的枪管拨开,少年坐在他身旁桌沿百无聊赖的晃荡双腿。
简直跟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似的。
“那当然是因为看看你有没有跟我们合作的斤两。”少年失望的叹气,“合格才合作,不合格的后果是——吞并。”
江呈焕还是低估了对方的野心,不仅没想先稳扎稳打的合作徐徐图之,还上来就怀揣吞并的潜目的。
冒然吞并了他的势力不算什么,关键在于,这种级别的亚洲势力没打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悄悄渗入,这么大张旗鼓必定会引起这边黑道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强烈的排斥对抗。
“你们是在自取灭亡。”
少年偏头,眼中的忧愁一闪即逝,喃喃道:“那位老了。”
光这一句就够江呈焕脑补了,老爷子英雄迟暮,不服老而做下这样的糊涂决定,他心底隐隐的怀疑消匿无形。
其实他怀疑对了,白村就是狐假虎威让江呈焕无法升起对抗他的念头,他大佬义父的威名照样好使得不行。
白村突然把枪管塞进他的嘴里,另一手出现装了消音'器的枪,两声轻响。
江呈焕的哀嚎惨叫被枪管堵住了一部分还是……幸亏房间隔音。
白村两枪打碎了他的两块髌骨,他的膝盖废了,凭这个年代医学他以后就得靠轮椅,医学再发展发展他过几年说不定能拄拐站起来。
江呈焕很快咬牙止住声音,脸色惨白,冷汗滚滚,头深深低下。
良久,喉咙里挤出的声音简直不是人类能有的:“我归顺。”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大丈夫能屈能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