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愣了一下,说:“同事。”
孙然松了口气,道:“那人刚还在呢,忽然就说不干了。都走了几遍了突然和说我明天不干了,你说这么短时间我往哪找新人去?气死人了,只能重新安排次序,掐时间让你们多走一轮……”
“黎小凡今天来了?”安夏问。
孙然点点头。一个灯光师扛着器材路过,顺口说了一句:“刚我还见着了呢。”
安夏心里有点不对劲的感觉。他怎么没见到黎小凡呢?难不成是前脚接后脚?秀场就这么点大,除非他是刻意躲他,否则没理由遇不到的。
联系到很多天见不到黎小凡的情况,安夏心中有一个不好的猜想。这猜想像个黑影似的,沉沉地往下坠,搅得人心神不宁。安夏犹豫了不到一分钟,和孙然说自己去煮个咖啡,拐脚就去找人了。
黎小凡可能还没走。
他去过了茶水间,去过了洗手间,去了后台。
最后只剩下杂物室。
那紧闭的门给人莫名的紧张感。安夏抿紧嘴角,毅然拧动门把手。
房间没有开灯,落满灰尘的道具和黑暗几乎融为一体。如果不是他眼尖看到了窗帘后有一个蜷缩的颤抖的黑影,他几乎以为这里空无一人。
安夏打开灯,雪亮的灯光一下子让一切无所遁形。
黎小凡眯了一下眼,还没有完全适应光明。他一只手紧紧抓着手机,另一只手挡在身前做出戒备的姿态。
“黎小凡。”安夏皱着眉头。
那仇恨的眼神几乎化为实质,几乎要把安夏烧个洞。
安夏几乎要为这股仇恨感到心惊了。他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怎么躲在这里?”
“要你管!”黎小凡恶狠狠地骂道。但是声音是克制过的,音量并不大。
……像是在顾忌着什么。
安夏又问:“我听说你推掉了明天的走秀?孙然是有才华的。这次秀很珍贵,错过了很难有下一次了。”
“我知道啊我又不是智障!”提起工作,黎小凡的情绪有些失控了,他的眼眶中有一闪一闪的东西:“谁他妈会自己放弃机会?”
此时的泪水和之前在会所感动自我的泪水完全不一样。安夏知道这是真心的泪水,是真正精神痛苦的表征。
安夏往前走了一步,蹲下`身轻声问他:“究竟怎么了?你不能自由决定这些事吗?”
黎小凡瞟了一眼手机,目光闪动:“你到底来干什么的?羞辱我吗?为什么要假惺惺地好像很关心我一样?你以为你说几句话就能解决我的问题吗?”
安夏婉转地说:“你看上去状态不太好。我想知道最近你是不是有些不方便。”
黎小凡看安夏那眼神好像是在看给j-i拜年的黄鼠狼。
安夏犹豫了一下,问道:“和我有关系吗?”
“你想看我因为你搞得很惨是吧?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全世界非得围着你转?”
黎小凡嘲道。
“我知道你对我没好印象,但是我真的没恶意。”安夏说,“如果和我没关系,那……柏先生呢?”这个疑问盘旋已久。问出口的一瞬间,安夏甚至感觉心里有点发空。
空气凝滞了,漫长的沉默。
黎小凡低下头。
纵然迟钝如他,此时也发觉安夏可能误会了什么。可是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不会让安夏好过。如果这个贱`人还有最后一丝愧疚之心,就让他愧疚到死吧!反正,这些都是他害的!如果没有安夏,他现在可能还在柏成业身边。如果没有安夏,他就不会遭到男人的羞辱。如果没有安夏,他就不会感觉到自己是多么失败。如果没有安夏,就不会感情空虚到让人有机可趁……
“都是因为你。”黎小凡喃喃道:“都是你的错……”
安夏胸口那股沉沉的东西又回来了,并且坠得更难受 。
“如果……”安夏把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黎小凡忽然向安夏吼道,暴怒中混合着一丝心虚:“你都知道了,现在你满意了吗?满意了就滚!”
安夏又开口还想说什么,到底觉得无济于事。他目光沉沉,朝黎小凡看了一眼,终于转身离开。
黎小凡还躲在那里,仿佛要缩到天荒地老。
安夏所不知道的是,他离开不到三分钟,黎小凡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喂?”无论多么畏惧,黎小凡还是用颤抖的手接了电话。
手机那头,恶魔一般的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宝贝儿,你听我话了吗?”
黎小凡呼吸一滞,他不敢说谎,可是语气还是很逞强:“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男人轻笑:“你的嘴还是这么硬,可我知道你已经把走秀推了。我以前就不喜欢你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现在更不能接受。乖宝宝,要好好待在家里,知道吗?”
“……”黎小凡沉默不语。
“知道你任x_ing,不肯自己回家。“男人自顾自地说:“已经来接你了。”
黎小凡大惊失色。他放下手机,果然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哒哒”逼近。
安夏离开秀场回家。
那其实也不是家,是柏成业包养他的住处。他早就没有家了。
此时夜色已深。他早想到今天会工作到这个点,便提前和金主报备了一声。 柏成业自己重事业,所以对安夏的工作时间需求很通情达理。他看不太起卖身的,但对模特和演员这样的职业本身颇有几分尊重—尽管安夏觉得自己愧称为模特。今天柏成业应该不会回来,安夏想。自己不在这里,男人没有必要浪费时间。这样也好,他可以好好考虑怎么说。
他用指纹开了锁。
没想到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大力就拉住了他。
“你们工作也太晚了。”柏成业抱怨着,捏过安夏的下巴,在对方唇上落下一个不轻柔的吻。
安夏短促地笑了一下:“久等了。没想到柏先生会等我呢。”
“今天也没什么事。”柏成业说。
“要做吗?”安夏小声问,低头看向柏成业此刻揽着他的腰的手。
柏成业有点心动:“你在秀场吃晚饭了吗?”
安夏愣了一下,摇摇头。
“你们公司太小气了吧。”柏成业松开安夏:“小浪货,什么时候了还老想着做。先喝点粥暖暖胃。”
柏先生倒打一耙的本领一直很高深。
安夏笑了笑,心底复杂的情绪浓得几乎化不开。这个高傲的男人对自己宠爱有加的时候,自然是很快乐的。可是……
他一勺勺咽着产自高级酒店后厨的海鲜粥,不时地抬头看柏成业 。
问不问?等会再问?
如果要上床的话,等会可能更不方便。
问了的话,他会生气吗?还是会坦率的承认?
柏成业不明所以,居然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冷着脸说:“看什么呢。”
“柏先生今天好温柔啊。”安夏随口说。
“一碗饭而已,有点儿见识行吗。”柏成业无奈了。他虽然知道自己本质上是个唯我独尊的人,但也不至于让情人饿着肚子和他上床。他说:“我又不是禽兽。”
“做这行,能按时吃上饭挺不容易了。台上光鲜,台下苦逼。”安夏感慨道:“也是因为我工作不多,没太大追求,生活才没那么不规律。我们公司有些小孩儿,为了出头昼夜颠倒,有一顿没一顿的。 有时候拼得累死累活,也不一定有红的机会。”
“都没听你说过这些。”柏成业印象里安夏他们公司的男模都是卖屁股拿快钱的,怀疑地说:“居然这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