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祭司显得稳重得多,将托盘里的珠子拿起来仔细查看。
瞿童也看到了,在族长吓了他一跳之后,看到了一点点。
祭金树的种子发光了,转瞬即逝,金色的光。
“看来祭司猜测得对,这种子必定不是凡物啊!”族长很高兴,眉开眼笑:“我族称霸,指日可待,指日可待!”
祭司却微微皱起眉,盯着那颗再没动静的种子,被族长发现,随即问道:“祭司还有什么烦心事?”
后者不多说,给族长扔了个眼神,两人走进另一间房,小声交谈,似乎是怕……被那种子听到。
“我在想,若是这颗种子仅仅只是具有灵x_ing,倒罢了,但如果……”之后的句子瞿童听不太清了,祭司特地压低了声音,他不再理会祭司和族长的各种心思,因为楚忻和郗赫趁着这个时候悄悄潜了进来。
祭司想说什么他心里有谱,如果这颗种子只是具有灵x_ing比较好cao控,哄骗得当只会有益处,怕就怕,这颗种子经历了比他们还要长久的岁月,有了自主意识和自己一整套对这个世界完整的看法。
例如,救了楚忻的母亲,明显是好人作风,跟他们不符。
有了完整意识就只能谈合作求发展,但对方愿不愿意配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楚忻看到那颗被放置安好的珠子,眼睛发亮,与此同时,那珠子又闪了次金光,围观全程的瞿童明白了,那珠子应该刚才是感受到了楚忻在附近。
简单思索一下就知道,它应该不会和祭司同流合污,祭司担心的事,很有可能是事实。
楚忻想要伸手拿下来,奈何个子有限,郗赫帮他拿了下来,塞给他,两个小家伙小心翼翼往外退。
瞿童默默在心里帮他们捏了把汗。
一切都过于顺利了,瞿童就知道不会那么顺利。
楚忻和郗赫快到门口的时候,迎面过来两个人鱼,躲避不及,差点儿撞上,郗赫眼疾手快拉了楚忻一把,两人躲在门后的黑暗中,那两个人鱼没看到他们。
两个小孩儿都聪明,一看就知道事情估计藏不住了,等人鱼们进去,郗赫拉着楚忻一路小跑出去,奈何腿短,郗赫又是刚学会走路,跑步对他来说有些费劲。
室内传出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那个逆子!”族长盛怒,瞿童都吓了一跳。
两个小孩子跑得更快了,最后,在靠近凛河的地方郗赫率先停了下来,气喘吁吁:“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按照之前那小孩儿的方法……快跑吧。”
楚忻也怕得不行,再特别也还只是个孩子,他点点头,道了声谢就往凛河的方向跑。
瞿童心理障碍,没跟上去,眼看着郗赫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往相反的地方走去。
“哥哥!”一声清脆的呼唤,郗赫一扭头,看到来人眉眼都松快了些,瞿童看着那个比郗赫低半个头下半身是鱼尾的小女孩,是郗琳。
原来他们小时候关系很好。
“哥哥你跑去哪里了?一直都找不到你。”
郗赫眼睛一转,“郗琳,帮我个忙,你去找祭司,就说……随便编个什么借口,总之拖住他。”
郗琳一张好看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我才不要,我讨厌他。”看起来兄妹俩对那个祭司都很有意见。
“就当帮我个忙。”郗赫态度极为恳切,估计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郗琳愣怔了片刻,“……为什么?”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以后再告诉你,总之,帮我拖住他!”郗琳很为难,郗赫继续劝她:“反正你以后也要嫁给他,他也很喜欢你,哥哥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什么事情,你帮我这次,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听到“嫁给他”的时候,小姑娘险些哭了出来。
瞿童一阵恶寒,童婚啊这是,郗琳看起来也就十岁左右的模样,就已经定亲了?祭司可以娶妻生子吗?
郗琳明显不愿意,郗赫看不出她眼中的委屈,不代表瞿童也瞎,他都开始同情这个小姑娘了。
“好。”郗琳扁扁嘴,低下头抹了把眼泪走了。
郗赫明显松了口气。
正常小孩子在十岁左右的年纪能明白什么是婚姻什么是感情吗?不能。
瞿童咬着指甲思考,人鱼族的外表和年纪绝对不挂钩,或许只是生长缓慢,年纪说不定都几百岁有余了。
……好吧,几百岁还是有些夸张的。
郗赫对楚忻很在乎,虽然语气也好表情也罢,都很臭屁,但是,在面对郗琳,拜托她帮忙的那种焦灼,是真实的,郗赫很希望楚忻能逃出去,他甚至不在乎祭金树的种子,虽然他嘴上说抢了就抢了,但还是帮楚忻拿了回来。
本质上还是个可以拯救的人鱼嘛。
其实看起来,郗赫这么多年,本质从来都没有变过,他知是非,懂对错。
然而,郗琳还没离开,就出了意外。
“啪!”突出起来的巴掌把郗赫的脸打得偏了过去,由于利爪,郗赫脸上有三道长长的血痕,他半天没有动,也没哭闹,反而很镇定,郗琳倒是快吓哭了。
“你这逆子!”族长气急败坏,“把那孩子藏哪儿去了?!说!”
“我不知道。”郗赫的回答很平静,哪怕他脸上还在流血。
郗琳把自己的衣服撕下一块来帮他擦血,“父亲!你这是做什么!”
“你闭嘴!”族长气到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对郗赫怒目而视:“你平常怎么胡闹我都可以不管……你……”他深呼吸了一下,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种子是不是在你那儿?!”
郗赫极为缓慢地抬起头,与面前愤怒的男人对视,两方形成鲜明的对比,一边气急败坏,一边沉默冷静:“我不知道。”
族长眼睛瞪大,似乎是抬起手想再打他一巴掌,看着面前的人打死不开口的气势,却迟迟没有落下。
他干脆转身不看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从今天开始,罚你面壁思过一个月,不准出门!”
郗赫点点头,“好。”他似乎有些心灰意冷,“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些话想跟父亲说。”
族长转过身来,已经冷静了不少,“你说。”郗琳在旁边一直抹眼泪。
“郗琳不想嫁给祭司,我也不愿唯祭司马首是瞻,我不懂你为什么那么听他的蛊惑,但是,总有一天,我族会因为那个人遭到反噬,我知道你听不进去,这些话我也只会讲这一次,万物皆有灵,谁也不会成为霸主,我们,只是暂时停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客人而已,永远也不会是主人。”
说完,郗赫甩袖离去,族长意外地没有发火,也没有叫住他再给一巴掌,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郗琳看看自己的父亲,又看看自己的哥哥,还是追着哥哥跑了,眼泪还挂在脸上。
这最后一番话,震惊到了族长,同样也震惊到了在一边看戏的瞿童。
原来郗赫之前面对楚忻那番小孩子做派都是装的,其实现在想起来,有很多痕迹可寻,郗赫不想让楚忻知道人鱼族太多的事,便只通过孩子间的交流方式与他交流,不算哄骗,顶多算保留实力。
瞿童深深出了口气,郗赫这个人,太不简单了。
诶?还有个人呢?
瞿童突然想起祭司来,心里一慌,顾不上心理障碍,赶紧往凛河边上跑。
他被郗赫一连串的事情吸引,忘了祭司的存在,也忘了去关心楚忻到底有没有顺利离开。
漆黑一片的凛河边,简直是噩梦,瞿童咽了咽口水,沿着河岸小跑,他不知道船停在哪里。
最后,停住了脚步,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心像被猛猛掐了一下。
河面上漂浮着一个孩子,是楚忻,虽然他看不清,但他可以肯定,那就是楚忻。
而那位祭司,将祭金树的种子放进了一条手帕里,包好,拿在手上,转身就走。
瞿童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可能因为一直在看戏,眼睛干涩,虽然难受鼻酸,但根本哭不出来。
这就是历史吗?这就是谁想让他看到的历史吗?为什么要让他见证一个孩子的死亡?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妙的地方?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瞿童颓然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祭司走远,什么也做不了。
忽然,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河面上漂着的楚忻,从他小小的身体里飘出了一缕烟雾,金色的,一直跟着那位祭司,瞿童眼睁睁看着,不对,不是跟着祭司,而是……飘到了他手中的种子附近。
金色的烟雾一靠近,就瞬间被种子吸收,而祭司,什么也没有看到。
瞿童站起身来,心中被疑惑填满。
他从再度醒过来,直到现在,看到了那么多事情,有哪些是和他有关的呢?最开始,他只是抱着了解游戏故事背景的心态在当局外人,最后竟然见证了一个孩子的死亡,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
一阵风吹过,带着凛河特有的水腥味,瞿童没忍住闭了一下眼睛,再度睁开,眼前像跑马灯似的。
他看到了人鱼族不久后发生的一切。
那颗供奉在祭司寝殿的种子一直悄无声息,祭司坚持不懈想找到种子的玄妙之处,可它再也没有出现那种一闪而过的光芒,就像颗普通的种子,人鱼族却险些遭受了灭顶之灾。
一开始,是族长收到反映,人鱼族繁衍生息出现了问题,连续半年,没有一个人鱼宝宝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