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涯叹了一口气,上前对着那少年施了一礼,无奈扶额说道:“太子殿下,您不在翰林做早课,这是在做什么呢?”
玄衣少年瞥了他一眼:“苏门主也是闲得很,出了那么大的事,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喝茶?影门都是一群吃干饭的酒囊饭袋吗?这眼瞅着都数月了,还是没有找到那水月教的踪迹吗?我师父满门都被屠了,阿离和玉麒麟也不知下落,你们……你们是不是都不把孤的命令放在眼里?!只听我父皇的话?!”
苏越涯只感觉有苦说不出,这父子俩一个要藏这件事,一个要这件事水落石出,倒是夹着他在当中不好受了。
他只好温声软语劝说道:“苏某并非是在偷懒,这茶寮是上京城情报流通最为畅快的地方,况且苏某以为你师父……南风将军未必就葬身火海了,请云阳殿下稍安勿躁,若是有了消息,苏某必然告知。”
玄衣少年还待说话,苏越涯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那是九仙山弟子离山时每人必留作纪念的信物。
苏越涯执起云阳太子的手,将玉佩放到那玄衣少年手中,又是一阵温声软语安抚:“南风信与我乃是同门,苏某向殿下保证,他现下必然安然无恙,南风离和玉麒麟也必然完好无损,殿下若是信得过影门,就当给苏某一个面子,不要再在这里闹了。好不好?”
苏越涯此举确实是在哄一个脾气倔强的孩子,他的形容举止与云阳太子那外祖母,苏越涯的师姐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他原以为这孩子和光华君一样不会轻易消停,必将难缠的再闹一阵,却不想这玄衣少年只是抽出了自己的手将玉佩放了回去:“你自己的东西还是自己好好收着,莫要这般随便给人处置,反倒显得孤是不讲道理的人!”
说完便拂袖而去。
留下被他踹倒的茶座心安理得的让苏越涯收拾摊子。
苏越涯摇摇头,老老实实的向那两位道歉,给茶寮老板付了碎银子,补偿一下无辜的被牵连的看热闹的人。
他这般夹着尾巴似的形容,自然被那茶寮情报主人讽道:你苏越涯倒真的是一条尽职尽忠的好狗。
苏越涯不置可否。只是淡然的笑了笑。心道:毕竟是亏欠了人家母亲的x_ing命。做条狗就做条狗吧。他又没昧着良心做狗,比某些人好多了。
看他收拾的辛苦,后面一个蓝衣少年稳稳托住了他手中的茶盘:“师父,这些事交给徒儿来做吧。”
苏越涯看着那张与南风信有三分相似的的脸。
一时怔住了。
喝道:“你怎么不把为师给你的面具带好?!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存心要师父x_ing命是不是?”
南风离利落干净的收拾好手下残局,不以为意的说道:“师父你做的面具太闷人,不透气徒儿不想带,再说徒儿自己的易容术足够混淆视听了,这不是连云阳太子都没能认出我来吗?师父还担心什么?水月教吗?南风家到了这个地步谁还会跟我一个孩子过不去?”
好在这里没人。
否则刚刚这少年的话足以为苏越涯带来杀身之祸。
苏越涯低声道:“你若是还当我苏越涯是你师父,行事说话还是记得低调谨慎,况且那玉麒麟……”
苏越涯噤声。觉得不好再说下去了。他包庇了南风家还留下了南风信的幼子在身边。
这南风离便是那南风信的幼子。
三岁便开始和苏越涯学了九仙山一套不入流的暗器功夫。
苏越涯没事也还带着他学一些奇门遁甲的东西。
但大都不是正统拿得上台面的东西。
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南风离有一个师父是影门门主。
南风离明面上的功夫修为都是南风信亲手教导,诗词歌赋也都是九仙山上的正统教学,偏这孩子喜欢跟在他后头学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甚至学的比他苏越涯本人更甚一筹。
那蓝衣少年眉目温润好看,虽眸中因变故有着些许y-in郁,此时却依然不减少少年朗朗气派分毫,果然是柳梦泽称赞的贵胄少年。
苏越涯听他叹了口气道:“师父,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和徒儿不好说的。”
南风离顿了顿,抬眼好笑问他:“您可是想问那玉麒麟?”
苏越涯这才想起那被称作祸端的东西——玉麒麟。
南风离略有犹豫,却仍笑着宽慰道:“难道连师父你都相信那无稽之谈吗?”
苏越涯不语。
南风离解下绑在自己胸前的玉坠。
他淡淡道:“这玉坠便是您想问的玉麒麟。它不过是个普通玉坠……想不到竟惹得这般祸端。”
南风离看着苏越涯,将那玉坠握在手心,绻成一个拳头,放在胸前认真的说:“师父你可相信徒儿?若是徒儿侥幸能护佑苍生天下,必然不会谋逆君上。”
他朗声道:“阿离曾说过愿同家父一起护佑东隋王朝!忠心辅佐光华君与云阳殿下安好!治国安邦平天下!’”
可少年想起这些天发生在他身上诸般事来。
他又只得喃喃向苏越涯问道:“但阿离现下却不知是否该这样做了?”
苏越涯胸中颤动,竟是难以直视这个少年,他不知道他的好徒儿是不是知道他做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他却知道这毕竟是光华对不住南风家在先。
他只好道:“阿离师父都明白。”
是他对不住他们。
但他仍道:“但玉麒麟我必须得交给君上。”
南风离少年气x_ing上来音量也不自觉拔高:“师父为何总是选择站在君上那边?徒儿并未做错什么,却凭空要经受这样的变故!!你对云阳太子总是那般温声软语劝说,却鲜少那样安抚过徒儿,您可还记得儿时您也是那般答应过师叔祖要好好照顾我的。您可真是如外人所说是东隋王朝的好臣子……”
苏越涯心里头补了一句:外人说的是‘苏越涯可真是一条东隋王朝的好狗’。
他转头想了想,况且他影门上不得台面。
他苏越涯哪算得上正式的臣子。
小小的暗卫队罢了。
随即苏越涯看着南风离震惊了。
苏越涯哑然。
他看到南风离竟然哭了。
像南风离这般聪慧的少年早已经让苏越涯忘记了他的年纪也不过只有十五岁。
他对着这样的孩子到底是心狠了些。
苏越涯赶忙上前去想要擦一擦这孩子脸上的眼泪,却被那少年身上的气场震住,不敢上前了。
南风离将拳头紧了紧,将玉麒麟狠狠的扔给了苏越涯,面上仿佛罩了一层寒冰。
南风离用力擦了擦脸。
一个飞身便消失在了茶寮中。
苏越涯看着那抹飞鸟般的身影想着:孩子大了,离家出走解解气也是常事,他走一走消了气应该也就回来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父老乡亲走过路过。捧个人场。欢迎来看。
第4章 《玉麒麟》3
苏越涯未曾料得到南风离这一走竟是三年未曾回来过。
这三年朝廷以为南风将军讨公道为说法一举剿灭了毒龙堡以及水月教大部分残部。
现下皇城江湖皆是一片安宁太平。
苏越涯想着凭借着南风离的聪慧武艺向来在外也是不会受委屈的。
而南风离这三年不曾出面添乱便也是足够让苏越涯欣慰的。
苏越涯偶尔会他想起那日,光华君收了那玉麒麟,摸着看了半晌,最后也不过轻声的说了句:“看来这玉麒麟也不过是个平凡无奇的普通玉坠子。那少年若不添乱,便也就随他去吧。只有一点,你记着,若有一天,他当真要使得这天下不安稳,而那时朕若不在了,你需得在此前将他杀了,然后辅佐云阳上位。”
“他若觉得皇家亏欠他南风家,想要朕的命来还,只要有那本事,便来取吧!”
光华君这句话说的是轻飘飘的。
仿佛只是在说:“他要是有那本事,也不会这样跑得无踪无影了。”
三月后,苏越涯坐在院内,接到通报,水月教又不知如何借到神力,竟然是卷土重来了!
南疆的百姓竟然还十分推崇这位后起之秀的新教主。
不仅带着他们击退了进犯的北部蛮族,还治理好了南疆的缺粮难题,这又是带着他们种地,开垦梯田,又是带着他们守卫边疆领土,实在是不好说这现下的水月教是邪魔外道,还是一派之宗了。
那后起之秀,据说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却又有这等治世安邦的才能。
不得不让光华君和苏越涯想起那三年前跑的无踪无影的南风信幼子南风离。
苏越涯在光华殿外等的惴惴不安。
心里想道:这孩子也真是的,隐匿行踪就好好的江湖里过日子,这么高调的事岂能让君上视若无睹,怕不是又要做幺蛾子引得大乱。
正这么想的时候,光华殿门打开了,从里头摔出个杯子来,正砸到苏越涯的额头上,顿时一缕鲜血从苏越涯额头流了下来,衬得那张脸更加的白了,看久了竟然觉得那斯文犹如宰相的脸上有着几分幽幽的森意。
苏越涯的身手原本是躲得开那青瓷杯盏,却在看清那扔杯子得人是谁时生生的忍住了。
一身玄衣的云阳太子走了出来,他道:“苏先生,水月教卷土重来,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