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需要我将玉玺搬出来给你看看吗?”慎思回道。
西泽王摇了摇头,“我们今日要谈的事情,已经在信上写明了。如果你看过那封信,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
慎思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那我便直说吧。”西泽王叹道,“这是关乎四国的大事。北明离南丹太远,或许还能觉得这事不那么紧要。但我们西泽与你们东庆,都已经深受南丹凶兽之害多年,对于其中的干系都应该是最清楚的。六皇子……不,现在应该叫你东庆新皇了……你身为东庆之王,国家和私情孰轻孰重,总不会分不清吧?”
慎思眉头一挑。
羽鸿意在后面也眯起了眼。这西泽王,还真不是一个会轻言放弃的主啊,眼看事与愿违,竟拿这样的大帽子往慎思头上扣。
“何况你是亲身经历南疆战场的人,那些凶兽的可怕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那些死在战场上的东庆士兵,想必你也不会忘却。”西泽王继续游说道,“我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你难道还指望我会站在你那边吗?”慎思不可思议地问他。
西泽王开了口,正准备再说什么。
慎思却先一步道,“别做白日梦了。哪怕讲再多大道理,扣再多大帽子,都是没有用的。我可以很明确地说,在我砍下我那大哥的头颅,坐上东庆皇位的那一刻,你的打算就注定破灭。而我之所以应你的邀约,站在这儿,就是为了告诉你,如果你要伤害那个孩子,你的敌人不止北明。”
“糊涂!糊涂啊!”西泽王闻言顿时气得跳脚,满脸都是痛心疾首,“你、你若真有心成为东庆之王,怎么能如此糊涂!哪怕你念在旧情,不愿与北明为敌,又怎么能阻拦于我?难道你的国家,东庆的千万百姓,在你的心中就是如此卑贱?”
“国家和百姓自然是重要的。他们在我的心中地位,用不着你来妄言。”面对这样的指责,慎思唯有冷笑一声。
而后他突然往侧边走了两步,露出与羽鸿意交握的那只手,“可是你要知道,你现在想要伤害的那个女孩,也是我的孩子。无论如何,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牺牲。”
西泽王悚然一惊,愕然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然如此明目张胆。
羽鸿意也是满脸的惊讶,忍不住瞪了那小子一眼。他羞恼于对方这不打一声招呼的举动,脸上有些发热,却没有因此而松手,依旧紧紧与对方握着。
而西泽王也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了那话中的重点。南丹圣女竟然也是东庆王的孩子,是东庆北明两王共同的女儿?这个信息叫西泽王整个人都懵了。他忍不住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那边东庆的士兵们,却只从士兵眼中看到了对东庆王慎思的信赖与理解,以及对他这试图夺人子女之人的厌恶。
这些士兵都是当初眼睁睁看着羽鸿意将那个孩子生下来的,他们都很清楚慎思对火汐是多么重视。在他们的心中,火汐就是慎思的孩子,毫无疑问。
西泽王摇了摇脑袋,又回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西泽士兵。
准确来说,是看着西泽士兵中的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关阳侯。西泽王早已查到羽鸿意就是关阳侯原本的妾室的事实,也一直以为那个孩子是关阳侯的孩子,如今免不得就要看看此人的反应。
此时此刻,无论关阳侯是跳出来认下那个孩子,拆穿慎思的谎言,还是怒斥羽鸿意的背叛,指出那个孩子早在侯府就已经怀上的事实,都能为西泽王带来不错的转机。
结果关阳侯看起来比西泽王还要懵,满脸都是“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没听懂”的表情,没有做出任何西泽王期待中的反应。
“爱卿,”西泽王忍不住直接点名问道,“你怎么看?”
关阳侯茫然地迎上他的视线,“陛下,这件事似乎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西泽王握紧了拳头,双目中几乎喷出怒火。
关阳侯则低下头,显得有些伤心。
这伤心让西泽王相信,孩子确实就是慎思的,关阳侯只是出于颜面才选择一言不发。
终究是看重的臣子,西泽王没有逼关阳侯太狠。他很快又将愤怒的目光看了回去,看向居然仍旧两手交握的两人,“你们两个,怎能将如此自私自利的行径,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慎思听到这话都气笑了。他毕竟年轻气盛,忍不住就要回击,“你能把这种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才真正叫人惊叹。”
西泽王也不与他争论,只用双手抓乱头顶本就没有几根的毛发,显出一种有些因绝望而陷入癫狂的姿态,“哈哈,难道我是个恶人吗,难道我为自己的国家着想错了吗?凭什么我就得每年都面对着那些凶兽!凭什么上天对西泽如此不公!”
虽然姿态癫狂,这癫狂却假的很,显然只是因为已经无计可施而胡搅蛮缠罢了。慎思皱了皱没,流露出十二分的厌恶,“你……”
“你!”西泽王却先一步指着他大喝道,“你这东庆王,愿意为了私利而不顾国家的安危,行,这是你的选择,是你的自由,谁叫东庆有你这么王呢?至少你还愿意在南边的战场上撒下热血,自己承担自己所选择的后果。”
“可是你!北明王!”西泽王又指向了羽鸿意,几乎是破口大骂,“你又怎么好意思?南丹之乱,西泽和东庆都已经抵御多年,只有北明独善其身,没在这事上损过一兵一卒,这全都是因为我们两国一直挡在你的前面!如今好不容易南丹圣女出世,就因为是你的女儿,我们两国就得硬生生放弃解决南丹祸患的机会?东庆愿意,我西泽不愿意!北明躲在背后如此多年,你凭什么还能好意思拿西泽士兵的x_ing命来园你的父女亲情!”
这叫什么话?凭什么说得好像火汐就该去死一样?慎思再次挡在羽鸿意的前面,想要替他驳斥回去。
羽鸿意却伸手按在慎思肩上,摇了摇头。
没有人是生来就注定要被牺牲的,那些战士不是,火汐也同样不是。这是羽鸿意之前已经说过很多次的话了,眼下再说一遍也不会有丝毫意义。
况且方才西泽王的那番话,重点已经不在这里了。
“你不满于北明一直躲在后面吗?”羽鸿意问道,“如果是北明顶在前方,西泽被护在后方,你是否就能理解我的决定?”
“废话!”西泽怒目而视,“但这可能吗?”
羽鸿意道,“我身为北明之王,并非不愿为南丹的祸患出力。之所以一直是你们两国派兵抵御,仅仅是因为领土位置的区别。实际上,我比你更急切地想要解决南丹的问题。”
“说什么漂亮话?”西泽王冷笑道,“还不全是废话。”
“不。”羽鸿意道,“如果你愿意,从今往后,西泽的南疆,可由北明负责。”
西泽王刚想继续出言讽刺,猛地听明白这句话,顿时懵了。
“只要你信得过我,从此以后,西泽不用再因为南丹而出动一兵一卒。”羽鸿意看着他,“我将带领北明的士兵将走上那片战场。你所需要做的,只是将那片与南丹接壤的领土让出来,给我与我的士兵们一个立脚的地方。”
西泽王迎着他的视线,半晌没说出话。
“所以你愿意吗?”羽鸿意问。
第101章
羽鸿意这番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让一国的士兵踏上另一国的领土?从古至今,这样的事情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发生,那便是另一国的王主动开口借兵。
而像羽鸿意现在这般,直言会亲自带兵前去,还要求西泽让出领土的,前所未见,真的是前所未见。
可这一切,在西泽王之前说的那番话后,却又是如此合情合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西泽王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反应。
西泽王与羽鸿意四目相对,怔愣地沉默半晌,而后咬紧了牙关,“你以为我不敢吗?”
“并不,”羽鸿意眯起了双眼,“如果你愿意,我会十分高兴。”
“呵。”西泽王一声冷笑。
“陛下!”紧跟在西泽王身后站着的一人见势不妙,连忙大声提醒道,“万万不可中了他的激将之法啊!”
“闭嘴吧,你懂什么?”西泽王顿时皱起眉头,“如果我这么容易就怕了,才是真正中了计!”
这般义正辞严的一番话下来,羽鸿意几乎以为他打算立马拍板同意了。
结果仅仅下一刻,西泽王便往后一挥袖子,故作沉吟道,“然而此事关系重大,我自然应该好好考虑。这样吧,我们今儿就先散了,等我考虑好了,再派使者与你联系。”
说罢,这西泽王拱了拱手,便带着所有西泽士兵往岸边退去,不多时就离开了羽鸿意等人的视野。
再过了片刻,岸边水声哗啦一响,昭示着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西泽众人已经乘上了离开的船只。
这边还留下的北明与东庆众人,则足足愣了半晌,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这……是跑了吗?”慎思露出了叹为观止的表情。
“跑了便跑了吧,这确实不是件小事。”羽鸿意倒是淡定,“他想要好好考虑,也是理所应当的。”
慎思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刚才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现在终于可以松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