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烟云冷
后来有的没的谢飞飞说了许多,渴了就去拿桌上的酒而且总有办法不让成才拦着。谢飞飞见多识广说起话来特有趣,成才大多数时间静静地听偶尔应一两句,酒却没怎么喝,大约是预见到高城会被灌死只能自己去送谢飞飞回招待所吧。
谢飞飞喝的实在太多路都走不成直线,成才背着她到了招待所门口她就要下来,脚一沾地就趔趄成才赶忙扶住她,不料谢飞飞胳膊一揽就抱住了成才。敌不动我不动,战战兢兢的成才听见谢飞飞说别紧张,我比你大好几岁呢不占你便宜。
没关系,我知道你难过。成才轻轻拍她的背。
“你真像他,对谁都好。但是我能抱你不能抱他,我要是在他面前难过了他会觉得那是他的责任。”
“我就不会吗?”
“你会吗?”
于是两个人都笑。
那之后很多年成才都没再见过谢飞飞,也曾跟高城感慨真是人如其名落红萧萧纷飞去,高城不以为意,天之骄女过不了咱们世俗人的生活,幸福就好。
是啊,幸福就好。
安顿好谢飞飞成才一个人往回走,夜很凉,下榕树这会儿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吧,可驻地偏僻甚至听不见烟花爆竹的声响,这是大年夜啊,怎能清冷安静一至于斯。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有种繁华散场的疲惫和空虚,他想也许是因为刚经历过另一个人的悲伤。
拐过这个弯儿再直走一段就到七连,站在七连门口明显在等人的人逼得成才在路口生生勒住了脚步。
不能不过去,夜不归宿是违纪的。
可过去了要怎么面对?明明已经喝得人事不省的人现在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心里多少有点预感吧。装聋作哑装疯卖傻?成才摇头一一否决,高城下定了决心的事哪有那么轻易放弃的道理。
来不及了,他看见自己已经走过来了。
他走过一盏又一路灯,地上的影子长了又短短了又长好像跨过山山水水为自己而来,觉得很暖,心跳也和缓成他步伐的节奏。成才承认,看见高城的笑脸渐渐清晰自己居然想哭,高城也常笑,但今天不一样,笑的温柔温暖温情,没有一星半点儿乖张与棱角,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情意。
他们一同站在路灯底下,高城说,你回来了。
“嗯。”
“回去吧?”
“好。”
并肩同行,成才知道高城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就越发的小心翼翼,连呼吸都不肯马虎就怕让高城逮住了机会说他要说的话。
成才告诉自己谨慎谨慎再谨慎,熬过这段路回了宿舍就没事了。
无话可说也不敢说话,成才专注的看脚下。最普通的水泥路,他走过来的时候却像踏着荷叶般潇洒俊逸,而自己,分明狼狈的在逃。
万水千山,万水千山,万水千山!
这段路走的太长太慢,拔腿就跑怎样?被拉住手的一刻成才觉得自己就不该妄想他能因为自己的波澜不惊就从善如流。
“成才,我有话跟你说。”高城有点急,明明没有身高差可成才总爱低着头,这样的时候看不见他的眼睛高城会很不安。紧张着急还有一点点惴惴,高城的手越攥越紧隐隐渗出汗来,随着时间的流逝高城几乎想直接伸手把他的脸扳起来。不过成才没给他这个机会,高城,一定要这样么?近乎悲悯的念头一闪而过成才终于抬起头,“说什么?”
说什么?
看见成才眼睛的一刻高城就知道完了。
清澈,明亮,没有温度。一瞬间的雪山之巅,晃得人眼盲。
什么都不必再说,成才已给出了答案。
原来希望破灭是这样的感觉,整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凉透了,不痛,不痛,一点不痛,就是太冷了,冷到所有的感官都被冻僵了,怪不得感觉不到痛。
“连长,我先回去了。”
“嗯,我再等会儿。”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的声音总算维持在正常水平不会让他为难。
成才走了。
强撑的一口气一泻千里,高城就近找了根路灯杆子靠着,看看表还有十分钟熄灯。
我们飞飞是谁,只要没喝的晕过去脑子就能一直清醒,舌头都有点麻的谢飞飞打电话说,“报告城城哥他确实挺喜欢你,不过你对他没那么重要。”
“理由。”高城想我容易么请动这么一尊活祖宗帮我参谋,现在接个电话紧张的胸腔真空对方还不说好话!
“他知取舍。”电话里的谢飞飞忽然笑的幸灾乐祸,“城城哥,同为天之骄子我表示能理解你作为一张可能随时被丢弃的牌是多么悲哀。”
高城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城城哥?”半天无人应声,谢飞飞在那边喊他。
“嗯?”嗓门很高眉头习惯性地皱着好像这样就能刀枪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