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奔赴
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每一次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奔向前程不敢懈怠。
北京的郊外雄鸡唱晓,电话铃不紧不慢。
“小铁?”
“谢叔,我这就要到了你可让哨兵放行啊。”
谢老爷子挂了电话没问什么事儿,这世上有很多不让他省心的事,从容等待并且解决它们就是人生的工作。
铁路进门的时候谢老爷子已经泡好了茶,一大清早有意无意幽香回绕。
“谢叔!”
“坐。”谢老爷子这么说的时候铁路已经一屁股坐在小竹凳上,吱吱嘎嘎格外聒噪,也不用人请咕噜噜把茶水倒进喉咙里,小半天儿之后铁路晃晃手里的空壶笑得特别不实在:“这一路赶得急渴死我了,我再给您续一壶?”
谢老爷子眯着眼,“铁大队长百忙之中到我这儿不是来解渴的吧?”
铁路赶忙放下茶壶,“谢叔你这不寒碜我呢么,我敢搁您这儿充大队长?”铁路也不跟谢老爷子耍花样,他得赶紧把烫手山芋丢出去。
“谢叔,飞飞在家吗?”
谢老爷子眼睛眯缝的更厉害:“哼哼,你可是飞飞叔叔辈的。”
“谢叔你想到哪儿去了!”铁路腹诽,知道您老有个宝贝孙女但您也不能觉得男人都要抢你孙女啊。
“飞飞不在家,她一年能有几天在家?!”
铁路选择性的屏蔽了谢老爷子话里深深的幽怨意味,“咳,谢叔,你看这个。”
……
日上三竿,谢家爬满山墙的紫牵牛闭合了盈盈的花朵,谢老爷子把照片塞回信封再塞进文件袋还给铁路,“小孩子尽瞎胡闹。”
“那您看这事儿?”
谢老爷子瞟了他一眼,“就照你的意思吧。”
“谢叔,我可什么意思都没有。”
“那就照我的意思!”
“别,谢叔,我有意思,我有意思还不行么!”
事情解决了铁路还磨蹭着不走,谢老爷子不理他不过添茶的时候没忘了给他也倒上。谢老爷子知道铁路踌躇什么,可他不想给铁路解惑,照片的事他们都希望定性为私事,照片背后的秘密却谁也轻松不起来,对铁路而言或许只是工作,但对谢家,那是没人愿意提起的禁忌。
“走吧,飞飞那边我跟她说,她还是很懂事很听话的。”
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词不达意,于是铁路立正敬礼。
铁路走后谢老爷子独自对着山墙站了半晌最后叹了口气,刚才忘了让铁路报销越洋的电话费。
铁路出门A大队没了盯梢的人不可不谓喜气洋洋,也许除了三中队长。大队在的时候他就作大队不在他反而老老实实,闲着没事不去别的中队祸害人,一门心思对付自己地里的秧。
算算日子许三多的相思病也该好了,袁朗一点不觉得三两天恢复常态有什么不应该。现在他托着下巴颏子远望窗外的风景,铁大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去?直觉告诉他铁路有什么事儿瞒着他,还肯定是跟他有关的事要不哪来的直觉,但冥思苦想半天熬白了三千烦恼丝袁朗也没头绪,说真的他会在A大队坚持这么久,和这地方层出不穷的意外脱不了干系。
下一次又是什么?当对习以为常的无常感到疲惫时大概就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没过多久突袭的吴哲一推门还真被袁队思考人生的情态吓到。
“吴哲。”
“是,队长。”
“轻松点轻松点。”
吴哲在他对面坐下。
“吴?c-h-a??,问你个私事。”
“有多私,违反原则吗?”
“你自己判断。”这小狐狸从当南瓜开始就敢跟自己叫板,现在变本加厉了,不过——“成才的事你怨我吗?”
“队长,这可不像你啊。”
“啊?”
“难道你的决定不是经过深思熟虑吗?难道你的决定没有报请领导批示吗?难道你的决定是错的吗?”
“那怎么证明你和成才是朋友?”
“有些人倾盖如故有些人白首如新,这些事我没法证明,我不是许三多,我不会想念他,但我深信只要我们照面就没有我们战胜不了的东西,包括时间。”
“所以测评的时候我才非得把你们俩分开。”
“队长,虽然你是个烂人,但你要是什么时候动摇了或者茫然了,你为什么不多相信自己多相信我们?我们喜欢他,我们也理解你尊重你,这并不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自作聪明,你又知道什么了?谁动摇了谁茫然了?!”
吴哲耸肩,“不知道,我就是说我想说的。你们老年人的世界真麻烦,就不能阳光点单纯点?”
“去去去,轮不到你来教训队长,想跑375了?!”
吴哲毫不掩饰白了袁朗一眼该干嘛干嘛,袁朗瞅着他在自己屋里东挑西拣忽然就很开心,是的是的,他一直被理解着被信任着,这样的认同胜过一切安慰。后来人年轻有为,自己没有后顾之忧就该放手一搏嘛。
医院这边成才办了手续走人,一年到头往这地方跑他都觉得自己难为情。
最后回头看一眼,高城,再见。
成才独自想了许久都不曾想出有价值的东西,索性不想只问自己一句,幸福吗?高城不会轰轰烈烈,他的老连长谦虚驯良能给人的唯有点点滴滴,对你好的半点花哨没有仿佛乡间袅袅的炊烟,当时从来不珍惜事到如今后知后觉被感动的稀里哗啦眼泪几?c-h-a??堤,被一个那么好的人珍惜过,世界也不再冷硬如刀,一程程的放下一程程的新风景,迎来送往即使不再被太阳照耀守着旧日温暖也足以相信人间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