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抬眼,眸色寒沉,“你既是我一手教养大的,乃是我管教不严,我自是有罪,今后定会接了苏素的灵位进平阳王府。日后待我回九离山,亲身赎罪。”
君晗嘴张了张,这事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他只是想阻止许言娶苏素,并非是想杀人!
可许言再不听他解释了,只扬起手狠狠的给了君晗一巴掌。其实,早在君晗来找他时,苏府的人就来了,那时许言看着手里的信件,以及脚下跪着的矮小男子,真正的心寒了。
矮小的男子不禁打,苏府的人一用刑,他就全都招了。
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反反复复只有一句,“大人饶命,饶命啊,是沈君晗吩咐我做的,是沈君晗吩咐我做的……”
余下的,许言再不想听了,苏府只派人递了两句话来,一是沈君晗乃是昔日九离门十二弟子,如今但凭九离门首门弟子亲处。二是苏素既已经同平阳王府订了亲,只盼日后国丧期满,能魂归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许言误会君晗了~
君晗怎么会无缘无故杀人呢。
第102章 冷色
深秋寂寥,护城河里的水如今也荡了些落叶,再不似从前的清澈透明。京城外围的河畔旁的几排梧桐树,也终于落下了最后一片落叶。
沈君晗在茫茫的夜色中,拼命的跑,疾风蓦然灌在嘴里,引得他不得不停下来,抱着胸拼命的咳嗽,咳下了几滴清泪。
脑中还浮现出许言清绝的背影,他说,沈君晗,你走吧,回青州去吧,今后我们不必相见。
沈君晗心里疼的难过,一下跪在碎石滩上,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许言为什么就是不信他?难不成许言爱上了苏素?
沈君晗愣了愣,随即苦笑,若是如此,此刻在许言眼中,自己不过是杀了他最心爱的女人的凶手罢了。什么师门情分,什么从小到大的感情都是骗人的!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许言自始至终都不曾爱过他一分一毫吧?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比过什么都不曾拥有的……要好……
其实,在许言让他回青州的时候,他是想说的。
青州他已经回不去了,如今他兄长也不愿意管他了……
沈君晗仰躺着,呆呆的看着天上的璀璨星河,只觉得什么都是空的,脑中仿佛经历了一场红莲业火,剩下的不过只是空虚的躯壳。
他多想再回到九离山上,那里有儿时美好的回忆,那里才是红尘外的一方净土。
再回到府上时,沈君晗喝的醉醺醺的,一见星宇立马丢了手里的酒壶,上去就是一拳。
星宇身形一晃躲开了,制着沈君晗的双手,眉头略皱道,“你又犯哪门子疯?”
沈君晗怒了,嘶吼着,“对!我就是发疯了!你说!我让你找人给苏素下药,你到底让人下了几回!”
星宇一愣,脸上有些茫然,“就一回啊,怎么了?怎么又提起苏素了?”
“她死了!大师哥以为是我杀的!”
沈君晗怒吼道,随后软绵绵的坐在了地上,喃喃道,“可是真的不是我啊。”
星宇眉头皱的更深了,蹲下身去扶沈君晗,正色道,“也不是我。”
不听便罢,沈君晗当下更怒了,一脚踹中了星宇的膝盖。
星宇疼的脸都变了色,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咬牙切齿道,“你等着,我这就派人去查!”
说罢,就瘸着腿怒气冲冲的往外走去。
直至第二天露白,星宇才踏着秋日晨曦的霜露推门进来。
一见沈君晗就怒气冲冲的将手里提着的小丫头甩在地上,手指着她道,“你说,我让你给你家小姐下药,你到底下了几回?”
小丫头不过十一二岁,也才梳着丫髻,她本是街头一个要饭的乞丐,后来在城门口乞讨时被人带走,随后被安排入了苏府。她的任务很简单,给苏家的嫡小姐苏素下点药,今后就再也不用去街上乞讨了。
“公子,公子,我真的只下了一回药。”小丫头跪在地上不住的哆嗦,伏在地上痛哭流涕,“我真的不敢的,我不敢不听吩咐的,求公子放了我吧,我再也不会来京城一步了。”
君晗冷冷的看了一眼畏畏缩缩的小丫头,随后怒指着星宇道,“我让你去下药,你就随意给我派了个小丫头去?你是不是成心想害死我?”
星宇眉头皱起,这事本万无一失,小丫头下了药之后就被送出了京城,哪知却在半路出了纰漏。
君晗扭过脸,不想再理星宇。
星宇叹了口气,让人将小丫头带走了。缓步走至君晗身侧,开口安抚道,“小公子别着急,这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待我查明,定会禀告大公子的,万不会让小公子背了黑锅。”
闻言,君晗更怒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以为我傻啊?这么明摆着的事,我看不出来啊?”顿了顿,君晗神色突然黯然下来,“我都说了不是我做的,为何大师哥就是信不过我。”
星宇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君晗,一时间只站着默不作声,好半天才听见低低的一声,“去,你赶紧派人去七皇子府上盯着。”
君晗说着抬起头,咬牙切齿道,“肯定是许文!一定是他!要让我查出来了,我饶不了他!”
如此,星宇又下去了,这次直到晚上才回来,也带回了一个消息。
君晗闻言,怒极反笑,果然是许文做的手脚。许文知道君晗的身份,也知许言待他这个小师弟格外不同,于是就干脆给苏素弄死,再嫁祸到君晗身上,到时许言和君晗便会反目成仇。沈君晗亦不会再凭借着沈家的势力,相助许言,到时许文自然能趁虚而入,将许言推下台。
果然是狠辣,居然连自己的亲兄长都不放过!
沈君晗紧紧握住拳头,气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星宇见状,低声问了一句,“要不要把消息传给许言听听?”
哪知君晗摇了摇头,神色黯然,以许言的个x_ing,若非亲眼所见,他决计不会相信的。可若是如此,又如何那般肯定自己一定是杀苏素的凶手呢?
君晗只觉得心头闷的慌,昨日,许言那一记耳光狠狠的将他推远了。今后,他的大师哥,还会是他大师哥么?
抬眼往外头望去,入眼处不过是一排青瓦,几株枯木。
这事过后,整个京城突然之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君晗时常站在廊下,静静的看着院内越发萧条之色,耳边是街道上传来的车水马龙。
他哥至那夜走后,再也不曾来过,君晗眼睛干涩,已经挤不下泪了,而这些日子许言亦不曾来过。
庆历十九年,十二月。
今年冬天来的更加早些,才进腊月就已经飘了几场雪。沈君晗穿的单薄,站在廊下看雪,院角中从前是有两株寒梅的,从前许言还笑称,今年若是开花,他便过来和君晗一同赏梅。
只是如今,这两株寒梅到底没经得住大雪侵寒,枯死在了腊月。
君晗微微抬起头来,远远看着京城的街道,红砖绿瓦沉沉的覆盖在了白雪下。
再过几日,就是他的生辰了。
想到此处,君晗的眉眼间含着几分凄楚,昨日平阳王府送了信来,许言在信上说,让他初九那日在京城郊外的岐连山一见。
其实,岐连山前世君晗就去过了,那里悬崖绝壁,漫漫连山,他和许言都曾经死在那里。
君晗捏着手里的信,低头隐在黑暗里,他畏惧前世的死亡之地,但他亦不想失约。
到了初九那日,连下了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百姓都称这雪百年不遇,乃是天降祥瑞之兆。虽在国丧内,可皇上还是圣心大悦,免了一波发配边塞的劳役。
沈君晗是骑马过去的,可勉强坚持到岐连山脚,马儿再也上不去了。
抬眼看着绝高的孤山,君晗一眼便看见了凉亭内站着的许言。
因着是外出,许言便没有穿规制的朝服,而是换上了一身玄色的衣裳,一头长发高束在白玉发冠内,肩上披着的貂毛斗篷,更衬得他面容朗清。身后还站着几个侍卫,不远处停放着挂着王府旗帜的轿子。
君晗缓缓的走向凉亭,这时许言方好回身,一时间四目相对,竟无一言可讲。
好半晌儿沈君晗才扯了扯嘴角,低声唤了句“大师哥。”
许言变了,少了少时的温润如玉,如今多了几分从容淡定。
君晗不自在的偏过脸去,他不想看见许言眼里的锋芒。
低声吩咐了身后的侍卫一句,许言便率先往山上走去。
君晗微微一愣,随即抬腿跟了上去。
山上积雪路滑,君晗一路上走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留神摔下山去。
目光中突然出现一只手,君晗抬眼,顺着这只手往许言脸上看。
许言今日脸色不错,也没有再像那日一般疾言厉色。
抽了抽鼻子,君晗到底是留恋许言对他的好,随即将手放在了许言手中。
“大师哥,其实苏素……”
君晗抬脸,想跟许言解释清楚,可却被许言出声打断了。
许言唇角微扬,盯着眼前茫茫雪山,轻声道,“今日是你生辰,不提这个。”
张了张嘴,君晗到底将话咽了回去。
其实许言虽然宠他,却很少有时间带他出来游玩。以前在九离山上是,如今在京城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