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镇冷笑,就看着虞乙作死,这是他有史以来遇到过的最奇葩的搭档。
附在大刀上的阮镇飘不远,虞乙不动那把大刀,阮镇就没有办法了解四周。虞乙看起来萌生了死志。虞乙整天整天地窝在阮镇遗体怀里,一动不动地,睁着自己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看向天空,哪怕下起来大雨,也不晓得挪动一下,只知道偎着死人,傻傻地等死。
是的,阮镇看出来了,虞乙在等死。
牛气的小皇帝,在成功坑死了他忠心耿耿的将军以后,毫无悔意,毫不愧疚,也没有一点振作起来去报仇,去重整山河的意愿。他就是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等着和九泉下的将军团聚。
哦,当然,虞乙也会仔仔细细地将不属于他和将军的血擦干净,以确保将军的确是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的,然后眉眼弯弯地撒娇,“将军,你等等我,好不好?”
阮镇躲在大刀里根本懒得理他,智商一生黑,攻略过几个目标,这个算得上是“骨骼清奇”。
第24章 小皇帝:是我在做多情种(五)
阮镇的躯体开始僵硬,硬邦邦的,虞乙翻身,再翻身,无论怎么翻都调整不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征远将军死了,虞乙忽然意识到了这点。
将军背上的那些箭还是他亲手拔的呢,每拔起一支,他都会心疼地吹拂将军的伤口,他感觉疼,也许将军是不疼的。
将军的手温热干燥,好摸得很,虞乙喜欢捧着将军的手,尤其喜欢用虎牙去磨将军的指尖,将军的指尖结着厚厚的茧子,磨得狠了将军也不会动怒。
将军对他可真好。虞乙捧起阮镇无力下垂的手,轻轻搁在自己的脑袋上,将军喜欢他的头发,说是细细软软的。虞乙主动蹭了蹭阮镇冰冷的手,乖顺得不得了,将军喜欢他乖乖的。
虞乙不再靠在阮镇怀里,大概是他觉得不舒服,虞乙在挖坑,徒手挖。
阮镇已经被他气到不想理他了,就没见过这么能作死的小孩,躺在死人怀里躺了四五天,身上的伤口也不知道去处理,下了暴雨也不知道躲,阮镇觉得他跟虞乙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无法沟通。倘若虞乙有一点顾忌他二人的情谊,也应该把阮镇好生安葬了,自己收拾收拾去为阮镇报仇,哪怕他不愿报仇,也要好生照顾自己,不要让阮镇为他担心。
虞乙看起来像个没啥责任感乱来的小屁孩,没了自家大人,就把所有事情都搅得乱七八糟的。
虞乙的手已经全是伤痕,那些血液渗进土壤里,像是大地流出了血泪。虞乙纵是再好看再精致,此刻的他跟野人的差别也不大。满脸的血渍黑灰,头发乱糟糟的一团,跟j-i窝一样,衣服好歹能蔽体,就是脏乱不堪。总而言之,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将军,你怪我吗?”
阮镇冷笑,怪啊,不怪你才怪!
“呐,将军,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虞乙胡乱擦掉挂在鼻尖的泪珠,他低着头问得亲昵,“将军不知道吧?我...我叫虞乙啊...”
阮镇叹了口气,他怎么会不知道呢,虞姬的虞,甲乙丙丁的乙。
虞乙停下了挖坑,艰难地把阮镇拖进坑里,他好多天没进食,也不知是什么让他坚持到了现在。虞乙脚下一踉跄,就滚进了他刚刚挖好的大坑,半天起不来身,阮镇身形飘忽了一下,虞乙估计摔得够呛,鼻尖都擦出血了。
虞乙挣扎着爬起来,蹒跚地迈向阮镇被他折腾地不能看的躯体,像愚公移山一样,慢吞吞地将阮镇往坑里扯。等到阮镇的躯体被虞乙搬到了大坑边缘,虞乙气喘吁吁地直起腰,拍拍手里的灰,干脆利落地将阮镇推入大坑。
那手法,阮镇都觉得虞乙是不是专业杀人埋尸的了,虞乙不满地嘟囔着:“重死了,将军吃太多了。”
阮镇再一次确定,自己是不想搭理虞乙的。
“将军,虞乙欢喜你。”虞乙蹲在坑边托着腮深情款款地告白。阮镇冷漠脸,哦。
虞乙蹲了会儿,感觉腿麻了,索x_ing坐在地上,扯着指尖的血痂玩,他扯得用力,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疼,满脸的无聊。
虞乙来了谈x_ing,停下手里的动作,用脚尖抵住将军的鼻尖,施力下踩,阮镇遗体的鼻子差点没被他踩变形了,阮镇感觉自己很气。要是自己能抓住小皇帝,不*死他跟他姓虞!
“将军,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啊?”
虞乙皱鼻,无敌嫌弃:“你才蠢呢,我要是坐稳了皇位有什么好处啊,你肯定不会再对我这么上心了。”
“太后那个老妖婆,压根就不喜欢先帝嘛,你还跟我说什么爱情,要是他们有爱情,怎么会有我呢?要是他们有爱情,太后干嘛非要坐上皇位,太后最爱的,不过权势尔。”
虞乙跳下坑,学着阮镇的样子轻柔地在阮镇的鬓角落下细密的啄吻,这是将军对他的爱怜,“我的将军,你好傻啊,连阿虞都知道,飞鸟尽,良弓藏,你怎么会不懂呢?”
虞乙觉得自己心里满满的爱意都要溢出来,他的傻将军啊,小皇帝坐稳了皇位,第一个矛头指向的就是曾经权倾天下的征远将军。就算小皇帝不动手,也会有数不清的帝党按捺不住,征远将军,你知不知道,自己挡了多少人的路啊?
将军太傻太天真,虞乙觉得自己总得替他周全,生灵涂炭如何,民不聊生又如何?只要他的将军还能一如既往地指点江山,站在权利的顶峰,其他人,虞乙是不在乎的。
可是将军破坏了这一切,将军太爱他了,虞乙有些甜蜜,他没想到将军会为自己挡箭,那些他和太后串通好的杀手,遵守命令,只往小皇帝身上s_h_è 箭。
y-in差阳错,让他失去了蠢将军,也让他明白了将军的爱。
阮镇不知道虞乙还要亲自己亲多久,他已经不耐烦极了,阮镇当然明白虞乙话里的意思,可他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些,这些世界于他而言,不过是大梦一场,他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后果如何,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虞乙出于为他着想不愿成为明君,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本来是希望用虞乙对自己的爱完成自己的任务的,现在看来,虞乙爱他爱过头了。
阮镇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目前看来,不是,他已经死在虞乙的算计下了。
阮镇觉得自己大概是知道虞乙的打算的,无外乎是找个世外桃源困他一生,事情演变成这样,虞乙也是毫无防备。
阮镇不知道现在自己的任务怎么办,还能不能完成。
虞乙看起来很诡异,他像是在布阵,应当不是什么好阵,血气浓稠地都散不开了,周围的活物不是被虞乙吃了就是被虞乙抓来放血。
触目所见的绿色迅速衰败下去,黑色弥漫上来,血色像活物一样蠕动着,源源不断地将生命力运给虞乙。
阮镇的遗体重新变得柔软,全身的伤痕也一一愈合,虞乙每天都会给阮镇一个吻,把他自己的舌尖血渡过去,阮镇重新有了感觉。
他能感觉到,虞乙在亲吻他,虞乙在触摸他,虞乙在啃食他。
阮镇不知道虞乙哪来的邪门歪道,能一边把他吞吃入腹一边让他腐骨生肌,整座森林都沉浸在浓重的血色里,大树的根腐烂地不成样子,散发着一股恶臭。
虞乙在用一座森林的活物为他换命。
阮镇再一次睁开眼时,日光刺眼,花香芬芳,一张笑得极灿烂的娃娃脸映入眼帘。
“镇哥!”
阮镇蒙圈了,虞乙一副快活无敌的样子实属少见,不等阮镇站起来,虞乙就扑进了他怀里,“镇哥,你终于醒了,昨天我们上京路上遇上了山匪,好险的,我们还是回家吧。”
阮镇抱住他,按兵不动,虞乙应该是对他催眠了什么,被大白虎挡下了。
“你怎么?”阮镇疑惑低头,虞乙站不起来了?
虞乙笑眯了双眼,他的笑容很甜,小虎牙,酒涡,娃娃脸,星星眼。仿佛天底下全都是值得快乐的事情,他偏头解释:“啊呀,镇哥,你忘记了,我一出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啊,现在才来奇怪不是太迟了些吗?”
阮镇没说话,只是蹲下,示意虞乙上来,他如果脑子没问题的话,虞乙不仅用脚趾为他斟过酒,也用那顽劣的趾尖踩过他的鼻子。
虞乙不能走了,因为阮镇活了。
虞乙的脑袋藏在阮镇的颈边,头发不时摩擦阮镇的耳廓,虞乙握着月季花枝的手垂下,浅浅的呼吸打在阮镇的耳垂上,虞乙睡着了。
阮镇知道他累坏了,阮镇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走向何处,这里是个山谷,到处生机勃勃的绿色,和那座灰败的森林截然不同,阮镇莫名感觉悲伤,像是失去了归宿。
阮镇在一间Cao屋前停下,那间Cao屋破破烂烂,屋前挂着两盏凶神恶煞的猛虎灯笼,小径两旁栽的不是别的,是红彤彤的石榴树,门半掩,一推进去,满地的纸团。
阮镇一手托住虞乙,另一只手腾出来拆纸团,纸上大发脾气的小人是虞乙自己,旁边跪着求饶的大个子看起来像是阮镇。
阮镇失笑,虞乙有种,敢画这种画,也不怕被揍。
虞乙很快转醒,阮镇一把他放在榻上,他就揉着眼睛要起身,实在的愁人。阮镇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再不吃饭要吃人了。
“镇哥,你饿了?”虞乙睡眼朦胧,迷迷糊糊地拉住阮镇的食指,见阮镇点头后,毫不犹豫的咬开自己的手腕,把伤口按在阮镇的嘴边。
阮镇被喂了满嘴的血,撇开头,正打算问问这是什么情况,虞乙已经自发地缠上来了,他看起来极困,只知道把手腕递上去,嘴里嘟嘟囔囔的,“镇哥好乖,喝了就不饿了...”
阮镇按住他的动作,依然动怒,沉声问:“怎么回事?”
虞乙偏头思考了一下,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忽然自己开始吸走那些血,心疼地抱怨,“镇哥不喝会饿的,这些都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