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隽成为苏顾时,这个惯例依旧是存在的。
在为顾隽穿衣时,大丫鬟说话了:“少爷,云锦阁的衣物应是今日送到,奴婢先前派人去问了,说说是午后即可送到。”说到午后时,大丫鬟微蹙了眉,显然对于这个时间有些不满。
云锦阁素来是极重质量的,但是速度方面也不弱,一般来说,该是早晨就该做好的。
若是平常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在少爷不愿意穿其他衣服,早晨又要进宫之时,这个速度就尤其的慢了。若是进宫,还是得穿更好的衣物吧。只是少爷就喜欢这个色,这个色也没有更好的布料的衣物了,只得将就。苏顾自出生以来,甚少遇见“将就”这个词。
所以大丫鬟心中决定,以后还是各个色全部在云锦阁定制两套,免得少爷一时心血来潮,家中又没有,落得尴尬局面。
大丫鬟心中所思所想顾隽自然不知,也不需知。他踏上了进宫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人了吗,唔……这样的话……
第12章 公子如玉满京华(12)
苏顾虽然在宫中可以说算是少有忌惮,但是礼不可废这一点,还是有的,虽然对苏顾的约束力不大,当然对顾隽就更是如此了。顾隽首先去的便是太后宫里。那确实是一位慈祥的老人,至少足够令人尊重。对于拜见这样一位老人,也不会有其他不好的情绪。
很快,宫里的人都知道苏顾进宫了。至少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因着安全问题,宫里面的人是少有出去的,皇子也是到了二十及冠才开始慢慢从皇宫分封出去,加上这分封也同最高的那个位置有些干系,所以,现在还有好些个皇子是住在宫里的。
苏顾在皇宫里面结怨不少,但是他受宠啊。在皇宫里,有时候聪明不一定顶用,但是受宠就是不聪明也是顶用的。苏顾的荣宠确实太过了,若不是定国王妃早逝,指不定就能让人脑补出什么风花雪月,宫闱秘事出来。
苏顾在宫里面受宠不可谓不碍眼,但是他有定国公这个后台,也就无甚大碍了,反正敢动他的人不多。
顾隽刚刚从太后宫里退出来,就来了一场偶遇。
“顾哥儿。”
顾隽微挑了挑眉,道:“诀恒。”
眼前这个人在苏顾的记忆里还是挺有分量的。三皇子。
当初也是三皇子陪着苏顾去了边疆,然后设计了对方,最后让他落得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虽然说有苏顾本人自个作死,但是若不是背后有人使力,好歹有定国公下属暗中相护的苏顾,哪里会落得那般结局。
也许是因为皇室数百年来不断的挑选美人入宫为妃,皇子的长相也没有一个差的。三皇子亦是眉目俊朗。他的披领及袖子是石青色,袖子上还有繁复精致的暗纹。衣领胸前纹路穿着各有讲究,正是一套再常规不过的皇子常服。
总之是比顾隽这个帝王朝服朝服不穿,瞎穿衣服的帝王来得规整得多。
顾隽是不在意这些细节的。
三皇子是苏顾在皇宫里少有的交好的人,苏顾的破脾气除了一些趋炎附势的人,很少有忍得了他的。但是肯招惹他的人也不多就是了。
而在皇宫里,真正同苏顾硬怼了数年不松口,两见两相厌的,也只有七皇子祁诀淮了。
苏顾后来并不很愿意进宫来,一来就是因为宫中相熟之人不多,二来到底不够自在。他也是恍然一日明白,纵然皇帝对他再纵容再好,他也不能当作自己就真的是皇帝的孩子的。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苏顾无忧无虑度过了大半辈子,唯一痛苦的不过生命最后时日。他张狂放肆,行事无忌,纵无才华惊世,智计超群,有时候有些关乎他自己的,他却看得清楚。
苏顾并非蠢到无可救药的人,他有自己的骄傲与傲骨,虽如过夜之花,风雨欲摧,碾作春泥,却到底惊艳过。若不是那点同顾隽的相似,系统也不会千挑万选的选中了他。
三皇子祁诀恒隐有“贤王”之称,也不知道含了多少“闲王”之意。那些隐隐包含讥讽的言语,祁诀恒素来是不去听的。不管如何,祁诀恒在外的形象,到底是不含任何野心的。至少看起来无欲无求,因着他的母家身份也不高,并不能支撑起他多余的野心,所以他这个人瞧起来是格外安分的,除了同苏顾这个天下最不安分的人关系不错,他几乎看不出什么错漏来。
“顾哥儿这是要去找父皇?”祁诀恒问道。
顾隽微微勾起唇角:“当然。”他微笑看着祁诀恒,眉目间流转着无上的骄傲与肆意:“想来祁叔也是想我的。”他说这话,并没有丝毫顾忌祁诀恒这个并不如何得皇帝喜爱的儿子的想法。无论是苏顾还是顾隽,都不会在意这个,区别只在于苏顾出于无意,而顾隽故意而为。
顾隽本以为祁诀恒定是嫉妒苏顾的,只是因着苏顾没有防人之心才着了道。而且苏顾的言行举止有时也确是拉仇恨了些。但是祁诀恒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好的情绪,相反他还笑了起来,应道:“是极。我觉着父皇也是想着顾哥儿的。”
顾隽微挑了唇畔,又将那点弧度压了下去:“祁叔自己想来见我自然是会来的。他不来见我,也不需去见他。”他突然弯了眉眼,一派天真无辜的模样,似还有点调皮,又像是有点负气。
祁诀恒表情中就多了点复杂,然后又释然:“我们去御花园走走,”他笑着道,脾气好像有几分绵软:“你可知,御花园的花儿开了,大司农近日从田地里寻出了一株并蒂花,前些日子献上来,这会儿就放在御花园里面。可算得上是稀奇。”
“并蒂花……”还真算不得什么稀奇,顾隽是不在乎这个的,花花CaoCao从来不是他在意的对象。就是下面献上来什么奇花异Cao,顾隽瞅瞅就随便放那或者赏给别人了。
“顾哥儿不感兴趣?”祁诀恒仿佛看出了顾隽的想法,想了想,笑道:“并蒂花也不算得稀奇,稀奇的就在于,前些个可不是开花的时刻,它开了,还开得极妙,这些个儿日子也一直开得好得很,没半分要凋的模样,可不是稀奇得紧了么。而且那花究竟是什么花儿,现在也没人说得出个什么来。红色的那朵,同白色的那朵模样都不带重的,若不是亲眼所见,可不就是两株截然不同的花儿,哪里想得到是并蒂而生。”
顾隽笑了:“那是有点意思了,去看看也无妨。”
祁诀恒到底是不是包藏祸心?他的表现是真是假?现在竟是看不出半点端倪来。之前露出那点复杂,却也是情理之中,未有出格之处。莫非当真是演技天下无敌?顾隽也不露声色,若是祁诀恒当真心机城府如此可怕,苏顾的下场倒是一点不意外了。
顾隽心中所思所想祁诀恒当然不知,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环顾了四周看见没人,他低声凑到他耳边道:“这并蒂花,也是不简单的。若单是这样,怕是凶兆祥瑞尚未可知,你猜猜,它怎的就被定案祥瑞了?”
顾隽挑了挑眉,有点讶异:“哦?难道这并蒂花除了你先前所说的那些,还有什么奇异之处吗?”
祁诀恒压低了声音:“那是自然。”
顾隽本来毫无兴趣,现在倒是被挑起来几分好奇:“怎么个不简单法?”
“前些日子你没进宫,自然也是不知道,宫中闹过一次刺杀。”
“刺杀?”顾隽倒真是有点讶异了。豫国国强民富,四海升平的假象维持了数十年,而昔日豫国的强大也映入了所有其他国的脑子里面。莫说国内,就是国外,也不该有人有胆子来刺杀皇帝的。至于什么前朝余孽,更是数百年前的事,早已碾作了尘埃。现在也并没有沦落到百姓揭竿而起,起义的地步。
“是的,刺杀。不过这事最终是不了了之。”
“不了了之?”刺杀皇帝这事,可以“不了了之”?那他只能道一句这皇帝倒是大度得很。古往今来,哪一次刺杀可以这样轻描淡写,一掠而过似蜻蜓点水?
祁诀恒顿了顿,想了想道:“严格说来,算不得刺杀。所以这事儿也因此得以轻易掩过。”
“那到底是什么事?又与那并蒂花有什么干系?”顾隽皱了皱眉,道。
“顾哥儿莫急,且等我慢慢道来。”祁诀恒安抚了一下顾隽,说道。
原来这并不是一场刺杀,而是一次意外。当时那道人突然出现在宫里,披头散发,一看就不是什么易相与之辈。据当时皇帝所说,他眼见着那人出现,看起来像极了半夜游离的孤魂野鬼,皇帝是不大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事物的,所以他臆断那是刺客,当时就欲要高喊起来。那道人不知做了什么,竟轻而易举止住了他的言语,他不能动,也不能言语了。
那道人当时说了些什么,皇帝并没有好好听。心中只觉恼怒。那道人一走,皇帝竟是能动了,当时就大喊捉刺客。岂料当时追出去,却看见那道人在宫墙之上,白袍蓝底,衣袂飘飘,那原本披头散发,一看便知并不正经的发,在月光下,翩然欲仙。而后瞧了皇帝一眼,竟是踏云而走了。据当时见着的侍卫所言,还隐听闻有鹤唳云端之声,那脚下竟是猛然升起一个太极八卦的图案来。这哪里是刺客,分明就是得道高人了。当时走之时,那道人仿佛又说了些什么,但是侍卫却没一个人听清楚,就皇帝听明白了,当时就撤兵回寝宫了。这事最后被皇帝禁口了,知道的人不多。但是皇帝却没有隐瞒几个儿子的意思,所以祁诀恒也才知道那么清楚。
“那道人此来,同那并蒂花有关系?”顾隽没注意那些装神弄鬼的东西,直击中心道。
皇帝回了寝宫,再一认真回想道人的话,竟因为他之前并不很认真听,竟是回忆不起来了。苦思冥想,却也不记得了。当夜睡下,他就做了一梦,梦里那道人竟不是疯疯癫癫,披头散发的模样,他容色清冷,白发如霜,一副登仙模样,言说不日将出并蒂花,关乎国家社稷。花生未必国盛,花凋却定然国灭。皇帝未必有多信,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花就被搁置御花园,倒也得了很精心的照料。这并蒂花,就也算作祥瑞,不过却不得皇帝重视了。